跟踪
一鼓作气逃回五班教室,午休结束的启示铃刚响毕。
部分学生在争论着互对上一场考试的答案。
虞兰正在手心打小抄,写细小的物理公式,瞥见康妙祎气喘吁吁的样子,询问是不是有鬼在追她。
“赖皮鬼。”康妙祎信口答话,坐下之前,先凑到窗台边查看洋牡丹的长势。
虞兰疑惑回头,立马明白她说的是谁,小声道:“谈樾那狗东西还没死心?我可以帮你整他一顿。”想到整人,她眼放精光,兴致很盛地嘿嘿怪笑。
她跟谈樾算是青梅竹马,从小在长辈面前妖言惑众、坑害竹马的事,虞兰没少干。
“算了。”康妙祎心不在焉地谢绝了她的好意,偏头从课桌里抽出一迭雅思模拟卷,几秒钟的时间就进入了深思考状态。
她从前把那点天分都用在如何偷懒上了,费力的事情就交由财力运作,奈何靠山山倒。亲爹亲妈都靠不住,看来靠自己才是最稳妥的。
康妙祎下定了决心,她要从高考再起步,要进一流学府,要出国深造,要经济自由要灵魂充盈。
东亚穷鬼西欧取经的首要诀窍是重开,第二要义是耐住寂寞与枯燥,写千千万份卷子。
她从书包夹层里薅出mp3和一根有线耳机。
耳机只塞靠窗一侧的左耳。摁下播放键,电吉他的扫弦明亮轻快。
虞兰看她跟看怪物似的。人的执行力与专注力怎么可以这样强呢。
一边听快节奏的英文歌,还能同时刷阅读理解。
虞兰凑过去看她捏着笔杆簌簌写答案,发觉人家并没有遵循英语老师耳提面命的“先快速通读全文”的解题方法。
她嫌慢了,直接先看问题,凭直觉找到题眼,再回到原文,一目十行地找相似处。抓到关键词就一个笔刀下去将其划掉。
刷完一个长篇只需四分钟。
虞兰扯扯嘴角,暗自感叹了一会儿,没有出声打扰对方。她的朋友圈里也有许多漂亮妹妹,但不一定有康妙祎的聪明劲儿,也很少有她那种清冷的迷人气质。气质何尝不是一种天赋。再者,她家逢变故后,还多了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虞兰想,康妙祎就是那种,一看就很想跟她做朋友但又让人望而生叹、进而却步的人。
下午的物理考试结束,最后一道大题,“小明”个蠢蛋拖着箱子来来去去,一会儿“静止”一会儿“匀加速”,算功率算得康妙祎一头油。
她随着熙攘人流走出教学楼,转过实验室,朝校门口附近的那几台贩售机走去,那边人少。
春风匀速流过人体。
整个跃金市仿若一球湖泊,人和物都浸在春水里。
康妙祎在浓郁晚霞与花香中,一抬头,不经意望见蒋煜存的身影。
他穿着中午那件简约款白T,背脊挺阔,蓬顺茂密的黑发在余晖下泛着暗色珠光。
单肩挂着背包带子,步调懒慢。看样子是准备回家。
康妙祎迈向贩售机的步伐临时一转,跟着他出了校门。
中午的乌龙还历历在目,她慢悠悠散步,始终跟他隔了很长一段距离。其实有瞧见他右手小臂上的一条醒目红痕,估计和谈樾收手的过程不太愉快。
她思索着,有机会还是得跟他说声谢谢。
实际上,她感谢个屁,只觉得他在多管闲事。
康妙祎还没蠢到随心得罪天龙人,气急之下扇了谈樾,也是知道他不会报复。对她来说,蒋煜存闪来横插一脚完全没必要。
霞光变作巧克力橙红色。
她拧开水杯喝了几口水的间隙,前面的人影就不见了。
见鬼。
康妙祎快步顺着人行天桥走下去,一转弯,某人正蹲在墙边的正方体水泥台子上。
黑眼珠特别亮。
他瞧着她,笑讲:“跟踪我?”
“嗯。”康妙祎坦然承认,幸好她左右张望的神态也没多明显,“叔叔什么时候来?”
“我有说要回家吗。”
随便你回不回。
康妙祎立刻继续走她的路。
蒋煜存轻“啧”一声,从台面跳下来,三两步追上她:“路边等,还有两分钟。”
“哦。”
这时如果有人从马路对面看过来,刚好能捕捉到一框赏心悦目的桥段,模样姣好的少男少女,落落大方的,并肩站一起。
蒋煜存的站位要落后她半步,低眸望向她时,注意到她耳垂上一粒褐色的小圆痣。
视线缓移。
她常年扎低马尾,碎发勾在耳后,蜷成括弧小弹簧。风一吹,发丝好像一片薄翼蝴蝶在颤动翅膀。
不到两分钟,车就停过来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一眼,后面两人离得泾渭分明。
蒋煜存这次没坐副驾,鬼使神差、驾轻就熟地跟着康妙祎进了后座。
她用手肘抵着膝盖,百无聊赖地在默背英语单词,捏一张巴掌大的纸,应该是从单词本上撕下来的,背完就扔。
蒋煜存的坐姿收敛着,比往常正经不少,从敞开的前窗望去,能瞧见侧视镜,他有意无意在镜里瞧她。
一秒,两秒。
不知哪里就戳中他的点,唇角缓缓勾起一点笑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