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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潮晕晴岚

  「你病得好些了吗?」
  小钟匆忙问出这句,发现自己是个绝望的文盲。什么叫“病得好”?既然病了怎么算好?说法太糟糕。
  她正想撤回,大钟就悠悠地回了两个字:
  「不好。」
  再是:
  「刚起来,吃了退烧药,等会就好了。」
  小钟发了个“摸猫猫”的表情,问:「我等下再过来一趟,拿东西?」
  「不好。下午要出门,去见一个朋友。我给你送来。」他道。
  ——不用特意麻烦,到学校再给。
  话迟疑着没说出口。
  她们约定在家附近的车站见面。
  一夜过去,气温冷了许多。短袖短裙的水手服穿不住,小钟又换上秋装的厚裙子。敬亭小睡醒后,见她换了打扮还微微发愣,最后说她这身倒是蛮漂亮。言下之意,昨天的水手服她欣赏不来。
  休息过有了精神,她拿过两个手机,再是平板和电脑,在书桌边坐下,开始一点点处理堆积的工作。小钟听到她说下周又要出差,将外出期间店里的事情都安排了一遍。新人应聘就往后缓缓。一件事情终于处理完。
  小钟打算见缝插针与敬亭道别,再出门去。忽然又是一个电话打进来,敬亭立马进入商务模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向电话那头道“黄总好”,殷勤问候。小钟呆呆站在客厅中央,等了好一会,才等到敬亭听对面说,向她望来一眼。她用眼神示意,“我出门了”,敬亭也只是默然点头,“你去吧”。熟悉的日常。
  他来得很快。但小钟心不在焉,车停在眼前打了好一会双闪,试图勾引她的注意,她都毫无反应。也不知是神游到哪里,脑海中冒出一朵念头:他怎么还不来?她才真正看见这辆笨蛋的车,停了也有一会了,好像也在等人。
  走上前看,车窗摇下来。小钟发现这就是他。今天开了另一辆酷炫的白色痛车。车身绘着一位黑裙白发的美少女,金色眼瞳,白发比车身的白偏灰。最明丽的颜色是发饰的红蔷薇。
  很巧。小钟今天也是一袭黑裙。万圣夜的出装也是黑裙。她喜欢穿黑裙。
  老男人看见她穿那身裙子异常有情绪,或许是这个原因?
  小钟神情闪烁,左顾右盼,又向他眨眨眼。
  他用一句话就揪住她的小心思,“先上车。”
  她坐上副驾,犹犹豫豫说:“我拿了东西就走。”
  他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抬眼迎上逃窜的眼神。
  发热让他的脸颊和嘴唇比平时更红,眼中的光也晃晃悠悠。除此之外,再没有哪里像是病人,精神好得很。
  想起自己早上离开时还放心不下,小钟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瞪着他问:“怎么?你要带我一起去?”
  “路有点远。”
  也就是说,她想去就可以跟去。选择权在她。
  “对不起,早上逃走了。”
  小钟决定只承认错误,不找理由,不做拧巴的解释。承受而不是推卸,她觉得这是更像大人的做法。
  他却反过来。亲近以后,大狼尾巴每每藏不住地掉下来,他越发露出侵略、任性的一面,讲话也不知遮拦,“昨夜把你弄疼了?”
  “嗯……不……两码事。”
  其实没有。但是那么大的东西,本来是应该疼的吧。不疼好像是她生性放荡的关系。
  一种古怪的矜持哽在喉间,让她没法在穿着衣服的时候坦然承认自己喜欢被他干,而后讲起更古怪的话:“一离开你,我就觉得自己像一具死掉很久的尸体。”
  沉默。后面的车急躁地按起喇叭。
  他像才意识到自己握了她很久,半是失神地松开手。小钟给他指路,让他就近开到旁边公园的停车场。
  小钟还在等他的回应,但他好像觉得前一段话已经过去,不打算再提起。
  这算什么意思?
  以前他不会这样。
  “男人在上床以后都会变冷淡?”她不满地问。
  大钟却低眉忍笑。
  他竟然还敢笑。
  小钟自是更怒,“有什么好笑的?”
  “我的确是这样的人吧。”
  他堂而皇之地承认,毫无愧意,小钟抓起手里的气垫盒就要砸。不料他也正好转头,手臂的走势被看破。他将她的下巴勾至面前,就要尝到两瓣唇,又欲擒故纵地推远。日光在交错的鼻尖斜落得暧昧,他悄声道,“你仔细想一下呢?”
  大钟缓拢下她的手,夺回小盒,“如果你是渣男,第二天还会找各种借口骗妹妹见面吗?”
  当然是看到洗手台的气垫也当没看到,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静静等小钟自己发现,陷入痛苦的纠结,不可自拔。
  ——不对,你也知道是骗?这骗来想去究竟是恋爱还是宫斗?谈感情时用心计,是人干出来的事吗?小钟本就内存不够的小脑瓜都要被他整宕机了。
  可是他叫她妹妹耶。寻常不过的称呼被他唤得偏有几分缠绕的色气。
  矛盾的心绪裹挟,小钟阴阳怪气地回敬:“你说得真有道理。”
  大钟没听出这是讽刺,反而不掩得意地接话,“就是这样,还担心什么?”
  “我没有在夸你。”小钟瞪他,但看他的眼睛一直在笑,气着气着,竟也忽然笑出来。熟悉的无可奈何、棋差一着,他没有变,还是原来那个他。正因太了解,总能用最轻巧的方式把她惹炸毛。
  他看她笑,看她很有精神地生气,忽然也笑开了。
  小钟却用力板住脸,瞥头望侧边的窗户,“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不好笑。”
  “可是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
  生气,可爱?他故意的!
  小钟宁可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小钟,可爱。”他求生欲很强地改口。
  她凑上去狠狠咬了他一口。
  “别、别碰我,会传染给你的。”
  再睁开眼,他的眼中已泛起回环的涟漪。
  “要传染也早就传染了。”
  小钟没有犹豫地再度深吻。
  就像巧克力遇热融化,生病的他也变得更黏糊糊了。
  “不能改约吗?病成这样还不在家老实待着。”
  “要么就下次吧。”他轻声道。
  小钟诧异他也会有对她言听计从的一天,甚至回到家,抱着她就睡着,说好只是中午眯一小时,结果两个人都没听见定好的闹钟,混沌地睡入傍晚。秋分已过,白昼日复一日地变短。天暗了。
  怀抱捂得热乎乎。汗意在凌乱的床褥间留下一片潮晕,山茶花洗发水的气味化成温软的体香。大钟睡得很熟,像猫一样仰着下巴,微蜷四肢,睡颜愈发显得面白唇红。她摸了下他的额头,被滚烫的热度一惊。
  退烧药又过了药效。没有变好的迹象,比早上烧得更重。
  小钟也有点刀片嗓了。她试图把他摇起来,失败,但人醒了。于是又板起脸问:“药放在哪?”
  仿佛被她照顾是一件分外不该的事,大钟答时颇怀歉意,身子缩得更拢,“书桌,左边,第一格柜子。”
  小钟很快端着温水和药回来。他配合地起身吃药,大费周章地道谢,说她帮了大忙。但她挂心着刚才发现的秘密,没能应景地笑出来。
  小小的柜子里塞满形形色色的药,不熟悉的人实在没法一眼找到其中退烧药。小钟一不小心就翻出来了不得的东西。效果很强的止痛药,癌症病人需要的那种,开于昨年,二十八周岁。还有许多不同品种的西药或中成药,主治的方向方向有两个,精神和胃。他曾患过怎样的病,程度如何,一清二楚。
  他或许比他看起来的样子虚弱多了。
  “我就拿了退烧药。”
  画蛇添足的一句话。
  大钟也愣了一刹,才明白她是注意到了柜子里的东西,勉强地微笑道:“退烧药就够了。”
  好像她迟早会知道,知道就知道了。但还是不想让她知道。明明没有习惯另一个人的亲近,嘴上也还在客气,理智却极力强迫自己尽快习惯。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放任她在自己的家里四处乱跑?眼下的气氛仿佛她问手机、问银行卡的密码,他也会很爽快地说出来。
  或许他的年龄已经到此境地,没有什么好刻意掩藏,她想看都可以坦坦荡荡给她看。他可以不再小家子气地固守一个需要空间的自我,而是宁可敞开自我的边界,交给别人。这点就太老男人。她肯定做不到。
  他抱着枕头趴在床沿,仰头望她,唇心还留着服药时沾的水,像冰糖葫芦上亮莹莹的糖浆包裹着,恋恋不舍道:“病成这样,晚上没法留你了。”
  他是说,他现在满脑子想的还是那种今晚没力气去做的事。
  小钟感到冒犯,脱口而出地凶道:“反正我也没打算留下,少自作多情。”
  说完又略微后悔。他也不过嘴上逞强,占点小便宜,应该劝他好好休息的。只是不知怎的,温柔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到最后她也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说要足够过一辈子的钱,是怎样的一辈子?无所事事,周游世界去挥霍,去吸阿片或赌博一样瞬间的虚荣?”
  她不想听他在生病时讲这些,想太过复杂的事,用手指抵住他的唇。
  他换了一个更直接的说法:
  “我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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