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场。

  我死盯着他,声音冷下来:「你早就知道乔纳在隐瞒我什么,对吧?」
  他低笑一声,笑得懒散,眼神却锐利如刀。
  「如果我说不知道,你会信?」
  他走近我,语调缓慢:「我本来只是想让你看看,他是不是又跟别的女孩腻在一起。没想到,真让我听到了点……有价值的东西。」
  我咬牙没说话,他却继续开口,声音低哑,像是在有意无意撩动我神经:
  「不过放心,」他凑近我耳边,语气带笑却冰冷,「我不是来帮你的,我只是……单纯觉得看你这样,被自己喜欢的人骗得团团转,很有趣。」
  我一惊,转过头想推开他,但他却只是淡淡地后退半步,嘴角一抹嘲讽依旧挂着。
  「别生气,阿兰娜。我只是证明给你看你选的那个人,配不上你。」
  我呼吸一滞,心跳乱得不受控制。
  他没再逼近,只伸手替我抚平肩上乱掉的布料,动作优雅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清楚一点,也没什么坏处。对吧?」
  他转身离开,只留下那句话,与他的气味,还盘旋在我耳边。
  我站在原地,手心发冷,脑子一片混乱。什么是计画?谁是那个「她」?他们曾经联手做过什么,我是不是早就被牵扯其中,却浑然不知?
  但我什么都问不出口。因为我也有事瞒着他。
  拉斐尔的事,我一句都没说。
  从他牵起我学魔法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不是一段能轻易公开的关系。
  我知道这样对乔纳不公平。
  可我更怕,真相摊开之后,什么都回不去了。
  所以当晚,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乔纳回来,笑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我没问。
  他也没说。
  我们就这样,各藏着秘密,一起沉默地走下去。
  既然他不想告诉我,一定有他的原因,而且他定然不会想告诉我的。
  但我比谁都清楚,一旦知道了,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史塔克!站住!」
  我喊得没客气,他的脚步却只微微顿了半秒,没有回头,像是早就预料我会这么叫他。
  他总是这样。高高在上,冷静得惹人生气。
  我快步追上他,终于在走廊转角挡住了他离去的路。
  「你说过的,要带我去。」我盯着他,声音发紧。
  「我也说过,要等你赢我一次。」他终于转过身,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语尾甚至带了点耐心的戏谑,「还记得吧?」
  我咬牙,胸口起伏剧烈。这两周下来,他每次都把我拖进对战训练场,不管我有没有准备好,不管我是不是刚上完一整天的课,只要他一声命令,我就得上场。
  我从来没赢过他。
  他不留情。每次都让我彻底输得难堪。摔在地上、魔力失控、手指烫伤、气力用尽……而他从不收手,甚至连眨眼都没有。只是站在场中,看着我喘息、摇摇欲坠的样子,再丢下一句。
  「还差得远。」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我低声说,手指不自觉紧握成拳,「你不想我见到我母亲。」
  他没否认,却也没承认。
  「你需要变强,这比站在她墓前哭一场更实用。」他语调冷淡,「或者你宁愿一辈子当个只会问问题、却永远抓不到答案的小女孩?」
  我胸口一闷,还没回嘴,他却又忽然靠近一步。
  我们距离太近了,几乎能闻见他衣领上的淡淡冷香。
  他低头,眼神与语气同样冷得令人发颤:「还是……你其实没那么想见她,只是拿这个当借口,把我留下来?」
  我一怔,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我瞪着他,下一句还没出口,他却已经再次逼近,步伐无声,宛如猎人最后的压迫。
  「这两周的对战,你每一次都全力了吗?」他问,眼神直逼我心底,「还是你只是把情绪发泄在我身上,却连真正用脑子的勇气都没有?」
  「我有!」我终于吼出声,魔力在指尖颤抖,一瞬间快要暴冲。
  他没有退,反而缓缓伸手,指尖贴住我额心,像在压住我体内涌动的气场。力道不重,但让我一时动弹不得。
  「那就现在,打一场。」
  他退后一步,魔力自他脚边缓缓扩散。对战训练场的魔法封锁自动启动,像早就准备好一样。
  又来了。
  我知道我赢不了他,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
  我猛地朝他挥出魔力波,火焰瞬间爆开,他却几乎没动,轻描淡写地用冰盾化开攻击,甚至还边走边说话。
  「别用情绪打架,你的魔法会被你自己吞噬。」
  「闭嘴!」我怒吼,魔力炸裂而出,带着闪电直奔他胸口。
  他这次才略略侧身,掌心一翻,魔力牵引着我整个身躯失控撞向场边墙面,下一秒,他瞬间移形,将我整个人锁在墙角。
  墙面冰冷,他的身体却灼热得不像话。他单手扣住我腕子,脸近在咫尺,眼中带着薄雾一般的冷色。
  「你太容易冲动,太容易被我逼出破绽。」
  我喘息,眼神不服,「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当然。」他低声笑了,贴着我耳边说,「我要你知道,没有谁会温柔地带你去面对你想逃避的真相。」
  那一瞬间,我几乎分不清,是恨他、怕他,还是……无法移开视线。
  他松开我,转身离去,像一场结束的风暴。
  而我只能靠着墙壁,大口喘气,魔力还未平息,心脏却已经乱成一团。
  他说得对。
  我从未真正冷静面对过什么,不论是母亲的死,还是这场接近撕裂的对战。
  而他,就像一面镜子,把我所有的弱点,都逼得清清楚楚。
  至于其他叁个一样是竞法第一名的迪亚哥、维多莉亚和汤姆早就看惯了史塔克的作风,维多莉亚甚至跟我说去年乔纳的妹妹卡翠娜也是这么被训练的,而她自己是在替补消失的卡翠娜后也遭到毒手,她总是在我每次输的透底时给我安慰。
  汤姆则是说史塔克这种方法能够快速让我的魔法加强,但他从来都没有留下来看过我和史塔克练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我有备而来,昨天拉斐尔已经赞许了我卓越的进步,认为今天我就可以打败史塔克了。
  我跑到史塔克身前,他瞇起眼,嘴角勾出一抹不屑:「走吧,再次输在我手下。」
  我哼了一声,双手抱胸跟在他身后:「你别太自信。拉斐尔说我今天可以赢你了。」
  我们与汤姆挥手道别,他随口说:「又是那个没礼貌的小子在嘴硬?他怎么不敢出现?不如叫他来跟我打一战?」
  我停下脚步,眯眼看着他:「他不会来的。你来这里。」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活动中心旁一处阴暗的空隙。
  他跟着我走入狭小空间,没多问什么,只是倚着墙,双手插袋,眼神懒洋洋地扫过我全身。
  「你今天是想来调情,还是挑衅?怎么找这种地方?」他低声说,声音带着磁性,像是拂过耳边的冷风。
  我不予置评,刻意向他歪嘴一笑,猛地向他射出一道刺眼光线,身体跟着光一起急冲近他,伸出食指引出一道水流往他的眼睛射去。他反应不及,伸手遮眼,怒道:「阿兰娜,你太卑鄙了!」
  我笑得开怀: 「没人说我一定要照旧,也没人说我要遵守礼仪。」
  下一秒,他反扑而上,身体压迫地逼近我。他扣住我手腕,整个人将我压在冰冷墙面,靠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他把那团我凝出的水流反向回我身上,加强压力,像雨柱般灌顶而下。
  水顺着我的脸流下,我挣扎地吸气,他却像在惩罚似地按着我不动。湿透的衣服贴紧皮肤,我狼狈地喘息,心跳却因他的靠近而莫名失控。
  「投降?」他俯身靠近,声音压低得几乎是耳语。
  我瞪着他,心一横,低头撞向他的额头。他闷哼一声松手,我趁势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扑上他身,双腿跨坐在他腰际,手中匕首抵上他脖子。
  「投降,现在!」
  史塔克忿忿地看着我,说:「你耍阴招!不算!」
  我笑了,说:「你不也常常这样?投降!」
  是史塔克每次都耍阴招,才教会我这些招数的,不然我怎么可能赢他?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然后,居然笑了。
  他的声音微哑:「好,我投降。你赢了。只不过…你是不是太急着想看你妈妈的墓?」
  我狐疑地盯着他,却迟迟不敢松手。
  他忽然露出一抹狡黠:「怎么,这姿势让你舍不得下来?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我脸颊瞬间发烫,急忙跳开:「你、你少臭美了!我可是有男朋友的!」
  「你难道都没看到乔纳每次瞪着你的眼神?他可是很不喜欢你。」
  史塔克冷笑着站起来,嘲讽道:「他又打不过我,怎样?而且我才对你没兴趣呢,他可别以为每个男生都想接近你。」
  我翻了翻白眼,说:「该带我去了吧?」
  他没多话,只是伸手一把扣住我湿冷的手腕,掌心热得令人心慌。
  我们瞬间移动,下一秒出现在一片幽静的墓园前。
  这里不知为何,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白雾,像活物般在我脚边缠绕、翻滚,吐息般盘旋在我们身旁。空气中弥漫着湿土与枯朽花草混杂的气味,潮湿又冰冷,我下意识抱紧双臂。
  我皱眉,看向史塔克。他没有说话,只是沉着地抬手,指尖轻抚上我们面前那块半掩于雾中的石碑,低声念出一句我听不懂的语言。
  一道微弱的蓝光从他掌心浮现,随即雾气像被划破般朝两侧缓缓散开。空地延展开来,一座座古老而寂静的墓碑像沉睡的幽灵般自地面升起,悄然映入眼帘。每一块碑都黑得发亮,像吸收了千年的哀悼与绝望。
  我浑身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地往他身后靠了靠。
  史塔克瞥我一眼,没说什么,只静静往前走。他的步伐很稳,穿梭在蜿蜒如迷宫的小径间,踩过满布青苔与枯枝的墓地。四周静得可怕,连风都不敢出声。
  终于,他停在一处墓前,往旁边让出一步,语气平静得令人不安:「这就到了,你母亲的墓地。」
  我看了他一眼,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似的,艰难地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那座墓前。
  上头的字迹虽被时间风化,却仍清晰可见。
  「安姬儿·德依之墓 2960-2984」
  我怔住了,脚底像钉死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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