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钻心的疼痛

  M国，简梁安的实验室。
  云诺已经打了麻醉，她被推进治疗舱，安静地睡着。
  迟昱在她身边躺下，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这次估计看不到她的记忆，因为她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简梁安给他戴上连接器，“就直接疗愈她的脑电波就好。”
  “嗯，”迟昱简单回答他，“云诺醒过来后还是把我跟她放一个房间，除了你，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保镖们召集到别墅里，必须得全天守着，还有监控录像也得实时看着……”
  “知道了。”
  简梁安打断了他，这些话他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完毕，简梁安在仪器上调了几个数据，关闭了治疗舱的门。
  迟昱闭上眼睛，感受着微弱的电流在太阳穴流动。
  意识陷入片刻混沌后又恢复清明。
  再睁眼，已经在云诺的精神世界。
  这次是纯白的一片。
  干净无暇，什么都没有。
  他扭头四处张望，看见远处，纯白的中心蜷缩着一具身体。
  他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越走近，越清晰，云诺安静地蜷成一团，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像在沉睡一般。
  迟昱蹲下了身子，他抚摸到她的头发，感受到阵阵波动在手心涌动。
  银色的光辉包裹住他们，他看着波状气体在云诺身体周围穿梭，变得逐渐稳定，直到被银色光辉完全覆盖住。
  迟昱松了口气，这次很快，还好也没出什么纰漏。
  等到快结束时，他试着动了一下，准备把手收回来。
  松开手的一瞬间，本来已经稳定的波状气体却突然剧烈流动起来，银色光辉变得黯淡，直至完全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皱眉，忙着看向云诺。
  云诺在哭，胸口抽搐着流泪，流满了整张脸。
  “云诺……”
  迟昱想凑近去，却像是隔了一道隐形屏障一样。
  他无法靠近她了。
  那些波状气体越发汹涌，在她身体里疾速穿插，将她的眼泪裹走，变得更加凶猛，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掉。
  该死。
  迟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向前，站在那里干着急。
  随后一些刺耳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婊子！弄死你！”
  “她天生就是没人要啊哈哈哈哈哈……”
  “你看她那个样子……喂！牛奶精液好吃吗？”
  有人在声嘶力竭，尖锐，嘈杂不堪。
  眼前这纯白的一切变成白雾，又逐渐消散，一切都清晰起来。
  这是在学校。
  云诺蹲在厕所的角落，抱着双腿，害怕得浑身颤抖——
  她身上又是伤。
  徐易妍掐着她的脸，逼迫她抬起头来。
  “少用你那副可怜兮兮的眼神看我，”徐易妍朝她脸上喷了口唾沫，“蠢死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让他旁观云诺的记忆，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迟昱用力锤向那层透明的屏障，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云诺……云诺……”
  他心里泛起疼痛，看见云诺被狠狠扇了耳光，“云诺！”
  用力捂着心口，此时不只是痛苦，更带了一丝绝望。
  她被拖到楼道，狠狠摔到台阶上。
  “我们让她滚下去好不好？”徐易妍又想出新玩法，“肯定特别滑稽。”
  “还是别了吧……这么高的楼梯，万一……”
  她身边的张奕有些害怕，徐易妍真是疯了，要是弄出人命来怎么办？
  “你他妈听不懂我说话？”她不满地看向张奕，眼睛里全是不耐烦。
  “出了事我担着。”
  云诺摔在地上，她忍痛爬起来试图逃跑，才刚迈开步子就被抓着头发拽了回来，“我让你走了？”
  紧接着就用力将她一推，从楼梯上直接滚了下去。
  “唔……”
  一阵混乱，钻心的疼痛从脚踝传来。
  “真他妈蠢，哼哼……”
  徐易妍扬起脸嘲笑她，哼着小曲几步从楼梯走下去，看着她半死不活躺在地上，满意极了。
  用脚踢了踢云诺，“死了？”
  “啧，没意思。”
  她后退，觉得无聊，只让她这么摔一下就不动了，真没意思。
  “徐姐……我们走吧。”张奕害怕，拉着徐易妍往楼道外走，“她看着伤得挺重的，咱们别惹麻烦……”
  徐易妍脸上有些不屑，但还是跟他缓慢踱着步离开了，“这你也怕……胆子被狗吃了？”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云诺艰难从地面爬起来，她抹掉眼泪，手心小心地捂住脚踝。
  肿了，好疼。
  她试着动了动，还好没脱臼，应该就是扭伤了。
  可以忍受。
  不然要去医院……她没钱，也没人管她。
  云诺在原地默默流泪，她坐了很久，久到一切都静止下来。
  迟昱是一个完美的旁观者。
  他站在一旁，看她的痛苦，无助，绝望。
  被迫接受自己的旁观，他心痛，也无能为力。
  白雾浓密，迟昱又回到了那个纯白的中心。
  云诺躺在这里，依旧是那个蜷缩的动作，脸上还是那么多泪水。
  他试着向前走，发现隐形的屏障消失了。
  快速伸手，接触到层层波状气体，这次它们没有变得杂乱汹涌，一瞬间像是被安抚了一般平静了下来。
  迟昱松了口气。
  可别再出什么差错了。
  看到她周围波动的气体被疗愈，在她体内穿梭的速度越来越慢，直至平稳流动。
  他紧张地盯着它们，害怕又出现异变。
  光辉纯净，笼罩云诺全身。
  云诺脸上的泪水消失了。
  疗愈十分顺利，没有再出现异常。
  迟昱紧握她的手。
  这样，总算离伤痛远一点了吧。
  一切都结束了，昏厥感扑面而来，迟昱的意识陷入黑暗，沉睡过去。
  云诺缓慢睁开眼睛，麻药劲还没过去，她身子有些发软，晕乎乎的。
  徐易妍。
  她默默揣摩这个名字，一些记忆碎片进入大脑。
  扇耳光，拽头发，被推下楼梯，把牛奶泼到她头发上，以及……逼迫她吃流浪汉的精液。
  云诺心里一阵阵恶寒，深吐几口气，想把那股恶心劲儿捱过去。
  “小云，感觉怎么样？”
  简梁安进来了，给她取下连接器，“刚刚看到你的脑电波有明显异常，你的记忆恢复些了？”
  “是……”
  “但断断续续的，我就记得有个女生打我，欺负我。”
  云诺扭头看到迟昱，他还躺在那，有护士把他扶进轮椅，推出了治疗舱。
  “迟昱怎么还不醒？”
  她有些担心，“他没有事吧？”
  “没事，过两天他就醒了，只是比你慢一些。”
  简梁安又记录了一些数据，才把她带着走出去，“看来这个办法有用，你的记忆有希望恢复了。”
  云诺跟在他后面走，一言不发。
  她得去查查那个徐易妍。
  实验室里坐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横眉冷目，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令人发怵，她站了起来，走到云诺面前。
  她看着女人径直朝着自己走过来，有些慌张，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迟棯盯着她，“云诺。”
  她轻轻将她的脸抬起来，认真端详，“感觉怎么样？”
  云诺第一次见她，也不知道女人的身份，有些无措和紧张。
  “……非、非常好，谢谢您。”
  她鞠了个躬，诚恳极了。
  迟棯看出她的不自在，把手放下，吩咐简梁安，“安排车吧，我送他们回去。”
  她是抽了空来这里跟云诺正式见个面，为了让她认个脸熟，也好表示自己的重视。
  路上是一路无言，迟棯天生不爱说话，云诺也小心翼翼不敢主动交流，难免有些尴尬。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私人庄园，云诺下了车，伫立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壮丽气派的大门。
  “怎么不走了？”
  迟棯拉住她的手，往里面带。
  管家是个金发蓝眼的白人，鞠躬用英语说了一句“欢迎回家。”
  云诺给他鞠回去，她手心出了汗，显得格外紧张。
  她要住在这么漂亮的城堡里吗？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她不禁对自己失忆以前的事情感到好奇，但仅有的记忆里面她好像总是穿得破破烂烂的。
  “云诺，从今以后，我是你的家人，你要叫我妈妈。”
  迟棯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叮嘱一样对她说话。
  “妈妈……”
  云诺愣了一瞬，喃喃说出口。
  “嗯，乖。”
  迟棯抚摸着她的头发，“这里留给你和迟昱住，刚好你们两个都喜欢安静。”
  妈妈吗？
  “谢谢您……”
  真乖。
  迟棯眼里带了一丝笑意，又简单关心她几句，跟随的助理就来了电话。
  她对电话那头应付着，已经起身离开了沙发。
  提着包，在云诺的注视下上了车。
  怎么走了？
  她追到门口，车已经开走了。
  “迟总她事务太过繁忙，等下次你们还有机会见面的。”
  “小云，走吧，我带你去房间里跟迟昱待着。”
  迟棯走后下人们都松了口气，连室内的空气都轻松不少，他们害怕这位统治者一般的女主人，那强大的气场是无人能比拟的，稍微一个眼神便能将人杀死一般恐怖。
  简梁安命令下人把门关上，看云诺回过神来，听见迟昱名字的一瞬间又扬起了笑脸，跟着他小步跑到楼上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