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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血雨天(2)

  声音响了十几秒。
  每一秒对于温亦遥来说都是生不如死的煎熬:“别叫他!别叫他!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她开始奋力挣扎,然后彻底绝望。
  电话接通,那头十分沉默,连“喂”也没有。
  “温亦寒,你妹妹在我这儿呢。”周天磊奸诈的声音响起。
  “我凭什么信你?”他声音混着电话的金属质感,冷极淡极。
  “不信?”周天磊踱到她身前,“那就让她来跟你问个好。”
  温亦遥拼命咬唇,皮破了,血流出来,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校服被撕了一半,周天磊顺着口子继续往下:“听见了吗,你妹妹现在好像不太好呢,她太倔了,我应该下一步用什么办法让她发出声音呢……”
  “殴打?强奸?或者……”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利落打断:“地址。”
  “温亦寒,你知道我的手段,我警告你别带人,别耍花样,否则我……”
  紧接着电话被挂断,只剩一串忙音,像温亦遥现在死透了的心。
  他不该来。
  他不能来。
  可他来了。
  一个人。
  温亦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一点点走近,她的泪一点点坠下来。
  那双眼睛她真的舍不得,那么漆黑,又那么明亮,是她一个人的全部。
  他看着她,就移不开眼了。
  耳边一切都模糊,她就那么深切地感受着什么叫万念俱灭,什么叫被活着挫骨扬灰。
  “放了她。”他的声音太淡了,温亦遥觉得风一吹,就会飘走。
  “好啊,”周天磊讽刺又得逞地冷笑,“你让我捅你一刀,我就放了她。”
  “行。”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不。
  不,不,不!!!
  温亦遥疯了一样地摇头,喊得撕心裂肺:“哥!你别管我!算我求你了!!!”
  抵在脖子上的刀逼紧了,有血渗出来,她只是不停地怒吼。
  “哥,你走啊!他还找了人,摆明了要你命,你不想活了吗?!!”
  他的命,他的仇,他来解,他来抗。
  他来了,就没想活。
  全身都在抖,整个人都疯,温亦遥已经感觉不到什么是痛了。
  温亦寒没打伞,雨毫不怜惜地浇在他身上,他还穿着那身校服,干净,又虚幻。
  “你先放了她,我让你捅。”
  周天磊阴险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反悔,走近点!”
  那张脸生得相当好看,永远那么漠然,那么有把握,但他再不可一世又怎样,还不是只能站在那让他捅,周天磊只是这么想着就痛快地笑了。
  可周天磊在他脸上竟然察觉不出一丝惧色,哪怕一丝慌乱,一丝痛苦,哪有一点落败者的姿态!
  他屹立着,背那么挺直,好像他才是败者!周天磊目光又沉下去。
  他等不急了。
  这一天,他等太久了。
  温亦遥嗓子哑到连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她顾不上自己残破狼狈的衣裳,顾不上脖子上冒出的细血,顾不上手臂反抗出的血痕。
  她只是盯着温亦寒,那张脸,那个人,不敢移开半寸目光。
  “你往前一步,我割一点绳子,停一步,我断她一根手指。”
  地上铺满了图钉,甚至粘了胶水,这是赤裸裸的陷阱!
  温亦寒真的就一步也没停。
  她不管不顾:“傻子!!”
  他计算过,周天磊就算明着算计他,也会碍于风声不敢找太多帮手,顶多叁个,他一个人,在还站得起来之前可以干掉他们。他捅他之前,他还有机会制他一半,捅了之后意识没之前,他要拼命弄死他。
  他不叫人,他不找帮手,所有下下策的终极目的只有一个——尽量减少温亦遥的生命危险。
  他可以自己粉身碎骨,但他不能接受她出半分差池。
  他做什么事都向来聪明,只是关于她的事,他从来都是傻子。
  刀子割断绳子的一刹那,有人冲上来拿着啤酒瓶往他头上砸。
  他视线极速晃过四周,还行,两个。
  温亦寒身手敏捷得可怕,反手就准确地攥住那人脖子往后撂倒,抢过酒瓶往扑过来的另一个人身上砸,脚狠狠踹上去。
  那人被砸得头晕目眩,滚在地上,与另外一人都动弹不得。
  温亦寒解决完立马退后。
  要离温亦遥远,既减少误伤牵连,还让她有机会逃。
  在他后退的那一瞬,温亦遥看懂了他的囗型:跑。
  与此同时,周天磊捏着刀就死死冲上去,插在他胸口,温亦寒一声不吭地伸手掐住他脖子,往死里掐,然后抬腿狠踹。
  他们都用了狠劲,都要置对方于死地。
  肉体怎敌得过刀。
  周天磊脸色青白,甚至口吐白沫,却只死命加重手里力道。
  温亦遥从椅子上窜下来,衣衫凌乱,全身都僵麻,她管不了那么多,拿起仓库边的砖头就用了全力往周天磊头上砸。
  倒下的那一刻,温亦寒没有太多想法。
  刀插在心脏里的感觉是什么样呢,温亦寒不知道。
  他只知道,只要一声,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为温亦遥献出心脏。
  周天磊终于被砸晕了,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所有希望都被葬送,爱恨都不再清淅了。
  只剩雨,血,风,还有化不开的痛。
  温亦遥几乎是滚爬着过去的:“哥、哥……你怎么样了?你说话啊……”
  每一个字都在颤抖,每一次呼吸都钝痛。
  “救护车、救护车……”温亦遥几乎不知所以,泪没有知觉地滚落,她随手捡起地上的一部手机拨通了120,抖着声音报完位置,神经质地念念有词,“对,季诗琴报了警,警察很快就来……很快…………”
  温亦遥恨透了下雨天。
  天暮惨淡依旧,有血从他左胸不断蔓延,被雨拍打着冲淡了,很快又重新涌出,一片又一片,是那一朵朵的血花,鲜红,又枯朽。
  雨好大,风好冷,可砸在他脸上她的泪,和他胸腔淌出的血,是滚烫的。
  血渗透了他的校服。
  他好像要死了…………
  意识渐渐模糊,眼神涣散,瞳孔里只有温亦遥崩溃焦急的脸,她的眼里只有他、全是他,温亦寒突然笑了。
  他想,如果就这样死了,也好。
  至少,温亦遥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他。
  他没遗憾,命给她,他心甘情愿。
  每一滴血都为你而流,每一次呼吸都因你而起。
  你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
  可他也想对她说一些话,他想让她别哭,他想让她好好活着,他想让她少一些矫情…………
  他突然又舍不得她。
  可是他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了,他只能那样弯着唇,看着她,一点点任凭意识抽离。
  意识消失之前的最后一刻,是温亦遥穿彻荒野的那句:“温亦寒!你敢死?!!”
  很多人曾这么大声叫过他的名字,却只有他妹妹的这句,真真切切刻进了他的记忆,不死不休。
  大雨铺天盖地,盖不住她的绝望,盖不住她的悲恸,也盖不住过往所有的纷飞零落。
  是他们将离若触的双手,是他们难以言说的苦痛,也是他们爱恨嗔痴的宁静汹涌。
  像十年前周天磊暴力他们的那个阴天,他倒在雨里,她泣不成声。
  她那个时候,只想和他一起去死。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是也算一个好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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