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贺秋行1
秋风瑟瑟,满叶黄。
衫芊雨最近时常梦见前世的过往,梦里梦外。她时常怀疑自己真的重活一世了么?那些血腥,肮脏,黑暗真的过去了么?
“圣上呢?”
桃虞像早就预料到她这时会醒一样。
“回顺荣,官家去上朝。顺荣要不要回寝宫再歇息一下。”
“不用了,最近是不是要秋狝了?”
桃虞听见衫芊雨说起这个话题,明显兴致高了起来。
“是呢,而且听说官家回顺容您随行呢,官家对顺容您真好。”
衫芊雨面色如雪,嗤笑一声。
“是很好呢。”
皇子府邸
桌上放着几封请柬。
五皇叔邀请她蹴鞠,孔钰邀请她登高,许崔竹邀请她赏菊,江墨白邀请她放风筝。
同样这次秋狝由他和衫春圄筹备,最主要的是这次祭祀仪式由他进行。
侍从候在一旁等待雾晓白的吩咐。
“这四张帖子都应下了。对了,鹤相公那里如往年一样备礼送去。”
看这帖子先后顺序差不了几天,几个人就像事先约定好一样。明日和孔钰去云台山登高,后日上午和江墨白去西郊放风筝,下午去许崔竹家里赏菊,然后是后日是皇族宗亲举办的蹴鞠赛。
第二日,孔钰一早就来候着了。然而雾晓白才从床榻上起来,衣衫不整。
“雨兄这未免太过失礼了。”
雾晓白听见孔钰的说辞,也闻弦音知雅意。两人出行,孔钰自会用两人第一见面的化名称呼,也免去一些麻烦。
“兄长。”
听见这个称呼,孔钰的神色恍惚一阵,随即明白了。
雾晓白穿着豆青圆袍上用银线绣着葫芦纹,孔钰则是穿着石青色大衫,没什么绣纹,基本是料子本色。两个人站在一起,一明一暗,真有点兄友弟恭的样子。
孔钰和雾晓白乘车至山下,两人都默契的没让侍从随侍。
两人从山脚慢慢往往上爬,忽然看见一大高瀑,瀑布上如白云、棉絮,悠悠飘落,连绵不绝。瀑布落下如飞花溅玉,纷纷扬扬,洒入墨绿潭水中。
“将亭,你心如此水?”
“兄长呢,像这水瀑,还是这汪深潭。”
“我不知。”
雾晓白朝孔钰伸出了右手说道。
“兄长,随我慢慢走,说不定就知道。”
孔钰把手放进雾晓白手心,雾晓白握紧了它。
登高是个体力活,两人走到了半山腰,山脚下那些村落已经成为不起眼的小点。直到终于登到最高处,从山顶往下望去不见山脚,山间云雾缭绕。
雾晓白站在山缘,身后百丈悬崖,孔钰站在她身前。
“孔钰,我回答你。我心如水,抽刀断水水更流。你是要做那水,那柄刀,还是那汪潭?”
雾晓白还在不断后退,她整个后脚掌悬空。
孔钰冲上去抓住了她右手大骂道,“你疯了!”
雾晓白明明狼狈的跌坐在孔钰身上,她却像个胜利者一样笑到。
“你不也是。”
这一刻,孔钰成为了她的同盟。
她要登上那高位,需要文臣武将,需要兵马,需要民心。
人人都说女子掌权,便是牝鸡司晨,那之前男子怕女子强于他们的借口。
衫春圄弃暗投明,鹤惊羽拨乱反正。自己反而名不正,言不顺。女子也可授命于天。
雾晓白在逼孔钰做选择,他是选择当那另外一团瀑和她对立,还是中立,或是成为那汪潭,接纳她,拥有她。
她在逼他在恩师,妹妹、情人之间选择。
索性这局是她赢了。
孔钰紧紧搂住她的腰,她将头倚在孔钰脸侧。雾晓白能感受到孔钰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她的唇角划过他的侧脸,孔钰身体一僵。
孔钰心里思忖,该怎么对妹妹说自己成为她的同盟,不是因为……但是她亲近自己,他还是心里欢喜的。
风吹雨落,滴答滴答,下起了绵绵细雨。雾晓白想起不远处有一凉亭,拉着孔钰的手跑了过去。
虽然雨小,但是两人的外袍和鬓发还是被打湿了一些。
雾晓白索性散了发髻,脱了外衣。看着孔钰扭扭捏捏的样子,动手去扯他的发髻。
孔钰捉着她手腕说,“这不合礼数。”
雾晓白捧起孔钰的脸吻了上去。
“榆木疙瘩。”
孔钰一直是这种愚钝或者可以说死板的性子。他重情,所以总是被情牵绊着。他记得给“那人”报仇,也记得师徒情。他重礼法,所以他不能接受自己爱上自己亲妹妹。
孔钰没有闭眼,雾晓白也没有。
他能雾晓白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自己的表情,自己的情态。
孔钰把一切都献给了她,自己这一刻不再是孤身一人。
漂泊十几载,终究找到归处。
雾晓白弹了孔钰一个脑瓜崩。
“你是傻么?换气都不会?”
孔钰抓着雾晓白的指节摩挲着,“妹妹,别生气。我回去一定好好学。”
雾晓白也是被孔钰弄的没脾气了。
“走吧,雨停了。我们一起下山吧。”
“好。”
雨后山路多泥泞,但两人氛围远比上山时轻松。
“孔钰,捉紧我手,不然等下摔个狗啃泥。”
“妹妹,你陪我一起?”
“我才不要。”
雾晓白好像那巫师一般,话刚说出口没多久就灵验了。
两人一起摔了个狗啃泥,山下随从看着形容狼狈的两人慌忙上前。
两人用汗巾大致的擦了一擦。
“回府吧。”
马车停在后门,两人这副尊容被人看,说不定还要遭言官弹劾。
女婢备好水,沐浴,更衣后。两人恢复如常。
“我想让你去扬州。”
“圣上那边?”
“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雾晓白留他,“你要不要用过晚膳再走?”
“我们关系隐在暗处才好。”
送别孔钰,雾晓白思量这明天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