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7打发

  何时雨捏着新鲜的缴费单,刚准备坐电梯回去找他们,就被一旁赶来的夜班护士拦住。
  “女士,等一下,您这边请。”
  她看着小护士,差不多刚毕业的年纪,可能还没出规培期,诧异地点了点自己:“是你叫我?”
  “是的,您跟我来。”
  何时雨没多问,穿过幽幽的长廊,晚上很多科室不开,有点像恐怖片里的氛围。
  她把单据揉成了一团:“我们去哪?”
  小护士从怀里掏出一把手电,照了下转角处的路牌,“晚上这块是断电的,独立间的电梯有点难找,朱医生让我来带一下您。”
  “朱医生?”何时雨不确定地出声,刚才走的太快,没看清医生的名字,“那是谁?”
  小护士工卡一刷,尽头处电梯门打开。电梯厢四周嵌满鞣制皮革,里头消毒水的气味儿不那么重了,被清新的柠檬香所取代。
  “不是......”何时雨看着她走进电梯,自己却留在门外,“我孩子在集中输液区,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小护士看着她,这女人笃定的样子,把她也给整懵了。
  恰巧这时手机响了,朱医生电话打了进来。
  “小陈啊,带上来了没有?”
  “朱医生,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小护士看着这女人的外表,“一米七左右,穿挺厚的,呃......瘦长条,还有点儿黑眼圈。”
  何时雨左眼皮蹦了下,这还是第一次,当着面儿,听别人描述自己。
  “喂,朱医生?”电梯里信号不好,她听不见对面响了。
  一会儿,有悉悉簌簌的声音传来,“你把电话给她。”
  小护士明显被吓了一跳,朱医生的中年腔掉线了,换成一个低沉磁性的男音,听不出年龄。
  何时雨有些莫名其妙地接过手机,“喂?”
  “跟着她上来。”他道,“我们在独立间。”
  她把手机拿离耳朵,看了看来电显示,“朱医生”三个大字赫然在目,电流里传来的却是顾非然的声音。
  想了很多话,却都没说出口,最后只留下一个“好”字。
  独立间安静而宽敞,跟拥挤嘈杂的大众输液区,是两个世界。
  折腾了一个晚上,吊针药效已起,陆陆躺在温软的病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何时雨终于舒了口气,人也累瘫在床侧的躺椅上,闭着眼睛。即使身体疲惫万分,却一点儿都睡不着。
  她跟他之间的关系,就像被刻意扔地上摔碎的玻璃,用胶水粘起来也是坏的。
  何时雨只好装着假寐,逃避这尴尬的气氛。
  闭眼,是一直在想曾经带陆陆上医院的自己:没有尽头的队伍,冷硬的板凳,漫长的等待。
  原来耗费普通人大半天时间才能做到的,只是别人几秒钟电话的功夫。
  被迈谷拒绝的事儿又钻入脑子里,若真是顾非然所为,她这么多天简直像个小丑在那白费劲。
  顾非然坐在病床对面的椅子上,睁着眼睛,视线在她周围打转儿。
  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像是个精心等待目标露出马脚的猎人。
  他在等她开口。
  “谢谢......今晚太麻烦了。”她抿唇道,“你回去休息吧。”
  顾非然看着她,没有任何离开的动作,嘴角微微嘲弄的意味儿是怎么也藏不住。
  “你真当我这么好打发?”他走了过来,逼的有点近了,压的她喘不过气。
  何时雨想挪开脸,却被他捏住下巴。
  “自己说的话都忘了,要不我帮你回忆回忆?”酒气喷吐在她鼻尖上。
  “我记得。”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放心,我不会赖账的。”
  顾非然呵笑出声,手甩开她的下巴。
  他在说什么呢?把这女人捧这么高,最后搞得像自己欲求不满一样。
  虽然服了解酒药,但他今晚喝过头了,脑子乱成一团。
  顾非然扶着额头后倒进椅子里,疲惫在那刻爬上脸。
  半晌无声,何时雨轻轻走了过去,才发现人已经坐着睡着了。
  她松了口气,把一套崭新的毛毯拆了出来,抖了几抖,盖到顾非然身上。
  手指触碰到皮肤的那瞬,才发觉他的身体是那么冷,一声不吭的。
  何时雨看着他,睡着的男人多了几分脆弱。
  或许,是她戴有色眼镜久了,对这种人一贯带着偏见。
  不过,她还没承认顾非然是个好人,只是没那么讨厌罢了。
  蓦然间,手机应声响起,顾非然皱眉揉了揉太阳穴,他被吵醒了。
  看了眼屏幕,表情在那瞬间僵住了。
  他抄起手机,把毛毯扔到一边,走到了门口。
  何时雨被这番动静扰乱,于是离开陆陆床沿,默默跟到他的方向。
  顾非然背对着她,半倚着门,手机贴在耳畔。
  “非然。”电话里的女声哽咽,“你能过来一下吗?”
  “呵。”他语气有点涩,“我过来做什么?”
  “......我想见你。”
  他握着手机良久未言,门没有关紧,何时雨站在屋内,心情五味杂陈。
  她忙乱地转头,听人墙角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再转身,却发现顾非然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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