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儿女[年代] 第40节
陶建伟堂哥从鼻孔哼道:“口气不小,你等会最好别哭。”
常欢不想去,但陶建伟不让她走,拉着她一起走了。
陶建伟的堂哥看着比常美年纪要大,身边还跟着两个社会青年,她担心常美和常欢会吃亏,于是跟常静道:“我去告诉大人,你看着弟弟。”
常静点头。
林飞鱼刚走没多久,常静就发现楼下朱家起火了。
大人们都去接水了,朱家没人在,常静连忙拿起扫把下去扑火,好在火势并不大,一会儿就被扑灭了。
只是等她重新回到楼上,却发现常小满不见了。
常静把两边的屋子都找了个遍,都没有看到常小满,常小满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全身控制不住颤抖了起来,下颌抖得好像要掉下去一样。
常本华提着两个空桶从七栋跑下楼时,就看到两个陌生的年轻小伙子慌慌张张从她旁边跑过去,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孩。
她本来没认出来,但那小孩一哭,她立即就认出来了,是常小满的哭声。
这两人她从来没见过,又鬼鬼祟祟的样子,常本华一下子就想到了人贩子,她本来要大声喊人,可嘴巴张开的那一刻,一个念头跳进她脑海里——
常小满被拐走,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一来她一直觉得常小满不是她大哥的孩子,只是她找不到证据,如果常小满被拐走了,她大哥以后就不用替人养孩子。
二来是如果李兰之后面一直生不出儿子的话,那常家的家产以后就只能留给她儿子。
最后是,因为常家孩子太多了,她一直担心李兰之会把常静还给她,如果常小满被拐走,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
想到这,她闭上了嘴巴,装作没看到直接往排队的方向跑去。
常明松听到陶建伟带人上家来,也担心会闹出事,于是把桶给李兰之,他跟着林飞鱼回去。
结果走到半路,就看到常静苍白着跑过来——
“爸爸,弟弟……弟弟不见了……”
常明松被她的样子给吓了一跳:“把眼泪擦干再说话,弟弟怎么了?”
常静抖得几乎晕过去:“楼下朱奶奶家起火了,我我我去扑火,回去弟弟就……不见了……都是我害的……”
说完常静晕了过去,常明松吓了一跳,蹲下去给她掐人中,好不容易人醒过来,常静却被吓得不会说话了。
常明松把人交给林飞鱼,然后自己飞奔跑回家,全家上上下下,连床底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常小满的踪影。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很快,大院的人都知道常小满不见了。
大院的人见状立即放弃排队,都帮忙寻找起常小满。
但常小满刚满十一个月,因为身子太弱还没学会走路,这样一个小孩,他能跑到哪里去?
李兰之像疯了一般,疯狂地喊着常小满的名字,但大家几乎把整个大院都掀翻过来,就是没有找到常小满。
朱六婶说:“这事不对劲,我看最好还是去派出所走一趟。”
公安同志很快过来,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
公安同志很快就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背后主使人——陶建伟的堂哥。
原来陶建伟去年被常美打了一顿后一直怀恨在心,他把这事告诉他堂哥,还把常家有一笔很丰厚抚恤金的事情也说了出去。
陶建伟的堂哥是初三的学生,在外头交了几个混混朋友,最近几个混混手头比较紧,听到抚恤金的事情,一合计便想出了一个来钱的方法——绑架常小满,让常家交赎金。
于是两伙人兵分两路,陶建伟和他堂哥引开常美和常欢,林飞鱼去报告大人,这时候家里就剩下常静一个人,接着两个混混在朱家点火,趁着常静下来扑火时,他们两人把常小满抱走。
李兰之听到这话后,扑上去对着陶建伟堂哥就是一顿扇:“你把孩子还给我!你把孩子还给我!”
公安同志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让常明松赶紧把人拉开,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人救回来。
常明松上前抱住李兰之,嘴里说着:“别这样,你别这样。”
公安同志把双颊红肿的堂哥带走,让他带路去找常小满。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原以为很快就能把人找回来,可直到天完全黑了还没有消息。
李兰之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往外走:“不行,我要去派出所问问,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小满?”
就在这时,一个公安同志走了进来,眉头紧蹙,声音低沉道:“孩子找到了,你们……跟我去一趟医院。”
李兰之眼睛顿时亮起来:“孩子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好好,我现在就跟你去。”
常明松更理智一点,一下子就看听出了不对劲:“同志,孩子怎么会在医院?是不是孩子受伤了?”
李兰之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抓着公安同志的手颤着唇问道:“同志,我孩子怎么了?他哪里受伤了?”
公安同志没法跟她直视,撇过脸说:“孩子找到时已经断气了,我们把人送去医院抢救,但……实在很抱歉…”
李兰之呆呆看着他,一动不动。
常明松在她脸上又看到了林有成出事时的样子,他心里一痛,上去抱住她。
李兰之却把他推开,声音又尖又利:“不……我的孩子不会死的!”
她跑了出去,因太着急,一脚踢在门槛上,鞋子掉了一只也顾不上回头捡。
常明松捡起鞋追出去:“兰之……”
公安同志和朱六婶等人也追出去。
章沁注意到门槛上的血迹,心一阵刺痛。
【作者有话说】
【注】1.丢你老母:粤语,骂人的话,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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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李兰之跌跌撞撞奔跑在一段又一段昏暗的走廊里,公安同志和常明松等人都被她甩在身后。
惨淡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这段路仿佛长得永远没有尽头。
透过惨白的灯光,常小满安静地躺在急救室病床上,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闹腾。
李兰之扑过去,急救室里响起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小满,妈妈不能没有你啊……小满……小满你醒一醒,你醒来看看妈妈……”
晚上的医院十分安静,这一声声的哭声把这份安静剪得支离破碎,让所有人听到的人心都跟着拧了起来。
常明松看着病床上的儿子,整个人好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大脑空白,胸腔发紧,透不过气来。
常小满不是他第一个孩子,却是他和李兰之唯一的孩子。
之所以说是唯一,是因为去年年底他们和好后,计生办的人就不断上门来宣传政策,让他们去结扎。
加上常静,他们家共有五个孩子,负担的确不小,当时常小满的身体也好了不少,因此夫妻两人商量了一下,最终让常明松去结扎了。
李兰之产后恶露不尽,短时间内不适合动手术,于是常明松主动承担起了结扎手术。
当时他这一举动还受到了计生办以及工厂的表扬,说他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他这一爱妻的行为也让大院的女同志们纷纷夸奖,大院当时还刮起了一阵男性结扎的小风潮。
可现在,他看着没了气息的儿子,脑袋血管突突地跳,耳朵嗡嗡作响。
朱六婶年纪大了,慢了好几拍才跟上来,看到这情景,也是一下子红了眼眶。
她走过去扶住哭得腰都直不起来的李兰之道:“我知道你舍不得,但孩子已经走了,就让他好好地去吧。”
李兰之什么都听不进去,她一声声喊着孩子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把孩子喊活过来。
朱六婶只好转过身对常明松说:“明松,你是一家之主,你可得挺住,这个家还得靠你。”
常明松手指关节攥得发白,哽咽道:“我知道。”
惨白的灯光在李兰之头顶飞快地旋转,眼前的东西渐渐模糊,最后她陷入了黑暗之中。
常家。
客厅里灯光大亮,饭桌上的饭菜早已经凉了。
常欢肚子不知第几次发出饥饿的声音,她朝桌上的饭菜看了看,又咽了咽口水,小声说:“姐,我肚子饿了……”
话还没说完,常美一记白眼就飞了过来:“你想吃就吃,不用跟我说。”
常欢的确想吃,但其他人都不吃,她怕只有自己吃会被秋后算账。
常静蹲坐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已经嘤嘤嘤哭了好几个钟头,常欢怀疑她的眼睛装了两个水龙头在上面,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可以流?
林飞鱼则彻底变成了一条呆鱼,她已经那样呆呆地看着常小满的玩具看了好几个钟头,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而常美冷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了她好多钱一样。
常欢觉得全家除了她,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等待的时间仿佛像跛了脚似的,走得特别慢。
不知过了多久,常欢又饿又困,就在她要睡着时,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常明松黑着脸走了进来,对常美和常欢两人喝道:“你们给我过来!”
常美刚走过去,就挨了一巴掌。
常明松对着她吼道:“你是家里的大姐,我让你照顾弟弟,你照顾到哪里去了?”
林飞鱼和常欢、常静三人被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常美没有躲开,也没有哭,抿着唇没吱声。
常欢更不敢过去了。
但常明松没放过她,一巴掌就扇过去,常欢哇哇大哭起来。
朱六婶在路上就觉得常明松脸色不大对劲,但她年纪大了,哪怕常明松背着李兰之,她也跟不上他的步伐。
这会儿一进来就看到他在打孩子,连忙道:“明松你这是做什么?孩子是要好好教育,但不能这么暴力地教育。”
常明松铁青着脸:“我让她们在家里看着弟弟,但她们被人一激就出去跟人打架,压根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她们要是没有离开,她们弟弟也不会死!”
这话犹如一道巨雷,劈在四人头上,四人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