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骨头 第400节
留给陈堇阳的,就只剩下满心的挫败。
婚礼的前一夜,黎近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她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嫁给陈堇阳,然而现在她真的要嫁给他了,却不是理想中的那么开心快乐。
心情是平淡得毫无波澜的,如那不起波澜的水面。
深冷的天台,一缕缕的烟雾打唇角漂浮开,黎近张了下嘴,满嘴的冷气往她喉咙挤。
“咳咳咳……”
那口猝不及防的冷气呛得她嗓子眼又辛又辣,感觉整个咽喉部位被一把锋利的刀刃划过去。
她强忍着那股劲,刚吞了两口唾沫。
肩上盖上一件薄毯,舒服的触感。
男性醇厚的嗓音,低低在她耳畔响起:“外边这么冷,怎么想着来天台抽烟?”
陈堇阳站在她身后,并未打算往前挪步。
就算是互相面对面,黑暗中大概也看不清各自脸上的表情。
黎近其实在冷风中努力张动几下嘴角,最后从喉骨中强行挤出:“陈堇阳,我能不嫁给你吗?”
彼此之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陈堇阳屏住呼吸,好几秒钟连气息都听不见半点,他的唇冷得发颤:“为什么?”
“我实话实说,从跟你复合之后,我觉得自己没有以前那么爱你,看着你为了我跟晋周做出的所有的改变,我内心毫无波澜,有的也只是自嘲。”
简而言之,她不想嫁给一个只剩下愧疚,自己却不爱的男人。
她怕这样下去,她没法跟陈堇阳好好过日子。
好久,陈堇阳都没说话,他不是不想说,是怕说了就会彻底失去黎近。
有些爱,直到最后才知道,深入骨髓。
陈堇阳从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人离开一个人会活不下去,会死。
黎近走的那日,他信了这个邪。
他跟她这辈子如果不会耗在一起,那就只能是他行尸走肉。
黎近再次提声问道:“能答应吗?”
陈堇阳手往下压,十指紧攥成拳,他沉出口气,口吻是模糊了受伤与愧疚:“可是明天就要结婚了,所有的人都等着我们,这个时候说不结……”
“如果你不好出面,我来办,绝对不会连累到你,或者陈家半点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陈堇阳觉得心都快死透了。
眼眶瞬间滚烫,宛如滚入几大壶的开水,烫得他猛张着嘴呼吸。
一颗泪落下来,砸在黎近肩头的薄毯上,深深嵌入
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哑哑的声音,带了明显不过的几分质问:“真的不爱了?”
一点都没有吗?
“不知道,但起码这个婚我结得不会快乐,也不会让你快乐,不是吗?”
黎近的回答,就正如她当年去藏时那般果决断然,根本没留给陈堇阳任何思考喘息的机会。
她分明是在通知他,而不是在跟他商量,深深的挫败感欲要将陈堇阳整个击碎掉。
他手再次收紧,攥得掌心发疼:“那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一早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这种结果?”
黎近没有办法跟他解释什么。
很多情绪也只有在关键时候,才能彻底显现出来,就好像一个人的黑暗,不到最后一刻,你根本看不透,对失而复得的陈堇阳也是。
“对不起。”
兜兜转转的,黎近能说的话,也就是这三个字了。
陈堇阳苦笑,嘴唇忽地咧开,他转过身去,怕自己脸上那变态而又浮夸的表情吓到她。
他用手捂住嘴,一口狠狠的咬在手背虎口上。
疼,钻心刺骨的疼。
嘴里鲜血直流,血腥气抵到了喉咙里,他还不自觉的吞咽下去几口。
陈堇阳吸吸鼻腔里的哽咽声,问道:“以后打算在国内还是国外?”
天知道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咽下这一切,如一个正常人般跟她寒暄问暖。
他知道黎近是敏感的,这些时日以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小心翼翼,努力的维稳,尽可能做到不会波及她半点情绪。
黎近声音很轻:“想出国。”
陈堇阳抛开一切,继而问:“那晋周呢?”
她说:“我会尊重他的选择。”
起码在燕州,不仅有陈家,还有黎雪萍在,黎近不至于担心陈晋周,也根本不需要替他操心,陈晋周在黎雪萍身边不会比在她身边差的。
陈堇阳点点头:“好,挺好的。”
他扯动喉咙:“那想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话问到此处,黎近微微扭头去看他,看了两眼才开口:“快的话就这周末。”
原来她什么都想好了,连什么时候走,怎么都都盘算过一遍。
第453章 冷漠
这世界上所有的苦加起来,都没陈堇阳心里的苦重。
压得他喘不过气。
冷风在两人耳畔跟脸上呼啸而过,唰唰的刮打,陈堇阳只听得自己心脏怦跳得厉害,他伸手捂住心脏,呼吸愈发的加重,重到他有些应付不来。
眼前开始发黑了。
“嘭……”
在陈堇阳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听到嘭地一声巨响。
后脑跟后背,以及四肢很疼。
……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睁眼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映入眼眸,伴随着耳畔有人唤他的声音。
“你总算是醒了。”
商衡在说话。
陈堇阳睁眼再闭合上,像是在缓神,他唇瓣干裂脱皮得严重,上边渗着微微血迹,护工拿了棉签沾水替他擦拭,一遍又一遍,躺在那的他显得麻木不仁。
此时,再有人开口,是陆淮南在问他:“有没有哪里很不舒服的,要不要帮你叫医生?”
陈堇阳脑子乱糟糟一片浆糊。
他在努力的回忆倒下前的场景,他同黎近在天台,结果自己心脏不好,一下子晕了过去。
一直以来他体质都很不错,这回大抵也是几年前那次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医生当初就劝过他,车祸严重,不能太过动气。
这几年他都把持得很好没犯过病。
两人四只眼,目光齐聚在陈堇阳苍白寡淡的脸上,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她走了吗?”
“没。”陆淮南:“在你们布置的婚房里,连着在医院守了你好几天几夜,还是阮绵好不容易把她劝回去休息的。”
也不知为何,陈堇阳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心里一阵苍凉,意外的没有感动。
或许黎近是出于内疚,出于自责。
唯独不是出于爱他吧!
陈堇阳闭上的眼睛再度睁开,他勾唇自嘲一笑:“你们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
陆淮南看看他,又视线扫向身侧的商衡。
商衡亦是同样。
陈堇阳深陷病床中央,浑身上下能动的唯有眼珠子跟嘴巴,唇瓣张合:“她不爱我了,她更不想跟我结婚,那天晚上她提出要出国,把我留在燕州。”
那种感觉滋味,没法用单纯的言语形容。
仿佛一个跋山涉水,穿越了无数座丛林高山,在最后一刻登顶时,脚一滑从山顶坠落下去。
跟陈堇阳的心情一模一样。
毫不夸张的说,当时若不是他情绪足够稳定,也怕吓到黎近,他就差那一口气从天台往下跳。
商衡咬咬唇,在等陆淮南说话。
陆淮南更是闭口不言。
满屋子只有陈堇阳一个人心碎的声音:“要不是我心脏不好晕过去,也许你们今天真就见不到我了。”
严肃而又恐怖的话,打此时的陈堇阳口中吐出,轻飘飘的像是一句玩笑。
他也确实是笑着的,所有的痛苦难受全都掩盖在那张看似无波的面孔下。
商衡连安抚都找不到词,他总觉得陈堇阳不需要。
换个词来说,就是什么安慰的话,估计都抚平不了他此时心底的那道深口之深。
终究是陆淮南提步,走近他病床,距离床架不过半米的位置,他颀长身形居高临下站在那,视线深深抵着陈堇阳要死不活的脸:“是个男人就振作点。”
他说:“你真以为自己死了一了百了,黎近怎么办?你就不怕她被人戳破脊梁骨?你真以为你妈会轻易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