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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宴席(二)

  静凝公主的生辰宴和往年一般热闹,府内聚集着许多达官显贵,就连皇后娘娘也过来给她送上了贺礼。她虽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但从小在娘娘身边长大,娘娘早就将她视如己出。
  不过皇后所待时间不长,陪静凝看完开宴歌舞,便打算回宫歇息。见此景,赵嘉柔跟着退出了宴席,皇后是她姑母,她自然得前去问好的。
  娘亲离席后,殷念终于有了放肆的机会,不用约束自己,面前的山珍海味可以尽数入腹,她喜欢佛跳墙里的鱼翅和鸽蛋,刚挑出来,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扯着。
  “阿念,我出去透口气。”
  殷姝不甚酒力,浅浅喝了几口而已,脸已经烫得像刚蒸熟的鸡蛋。她戴好面纱,准备离开。
  殷念颔首道:“姐姐小心些,我吃完就来寻你。”
  这下好了,一桌菜都交给她一人了,殷念咬着枣花糕,时不时留意门口的动静。没一会儿,自己身旁落座了个人,殷念惊得胡乱擦拭嘴唇,抬眼一看,发现是个讨厌鬼。
  睿王之子郑明瑾举着酒杯示意她继续吃。
  “你过来干什么?”殷念喝了点琼花露,“哼”道:“我还不想和你说话。”
  前些日子,郑明瑾弄坏了她的花灯,那是她亲手扎的,可把她气得够呛。
  “我来给你赔不是。”郑明瑾好声好气道:“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要为此断绝关系不成。我昨天找人寻来了全京城独一无二的一盏花灯,待会就送给你。”
  殷念“哦”道:“这还差不多。”
  “我以后可再不敢碰你的东西了。”郑明瑾叹着气,想跟她商量明日去醉花楼小聚一下,却被人打断了未出口的话。
  “郑世子,上次镇国公府一别已有数月,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老夫人大寿时,你帮我找回了遗落的簪子……今日我是想来向你道谢的。”
  开口的人是沉六小姐沉彩云,她母亲催着她过来同世子说说话,她跟人家没什么交集,只好胡编乱造个由头来搭话。
  郑明瑾不记得有这回事,他直言道:“你不说,我压根不晓得,你说了,我还是没记起。”
  殷念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
  笑声清脆,沉彩云差点发火,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嘲笑她吗?她拂着衣袖,咬牙切齿地回到自己的席位上。落座后,她向母亲哭诉:“那个殷念非得笑我。”
  “殷家的人真是诚心跟我过不去。”
  李箬刚才知道沉四的娘子也来赴宴了,见到她这个二夫人,不问安,也不跟自己解释半句为何会来到这里,简直无法无天。
  她暂且压下恼火,安慰自己的女儿:“好了不哭,世子往这边瞧着呢,没准他已经记得你这个人了。”
  品着庐山云雾的沉惜雪下意识掀开眼帘,她难以忽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和对面的人视线相碰,对方眼神闪躲,而她面无表情地带上了面纱。
  “你看哪家小姐看得这么出神?我不陪你了,有事先行告辞。”殷念用手帕擦着指根,起身要去寻自己姐姐了。
  未等郑明瑾回答她,殷念快步流星地从侧门溜了出去。天黑了下来,这倒是让她难找。
  她猜着,人应该去了后院,毕竟姐姐喜欢待在没人的地方,她打算过去看一看。
  没走几步,一个没长眼的男子撞上了她,这么宽敞的石板路都能撞到她,殷念气息不稳道:“你是故意的吗?”
  “当然不是。”男子拍着胸脯,低低喘息,“我找个人呢。”
  他抬头,“欸哟”道:“殷小姐?”
  殷念挑眉:“你认得我?”
  “在下是你姐夫的义兄。”陈涧作揖道:“这厢有礼了。”
  殷念呵呵:“我看你挺无礼的。”
  陈涧笑道:“在下倒也算得上翩翩公子,怎会无礼呢?”
  “翩翩公子?我看你就沾个公字。”殷念白他一眼,懒得缠他多说。
  “等等!”陈涧拦下她,不同她打趣了,迅速说明来意:“你可知晓你姐姐身在何方?她夫君托我给她捎句话。”
  “我正要去找我姐姐。”殷念推开他,烦道:“别耽误我的时间了。”
  夜里冷了许多,殷姝拢着大氅走到了后花园里。
  沉临没有来,毕竟叔母的请帖不方便再带上他。他为此郁闷了整晚,早晨出门时还在提醒她早些回来。
  想着他的话,殷姝走到了水池边,这个季节,荷花池里的水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寒风吹得她头脑清醒了些,她转身准备回正厅,结果碰见了二夫人。
  李箬上下打量她,步步紧逼道:“你跟着母家的人前来赴宴这不是打我们沉府的脸吗?好让旁人误以为我们苛待新妇?”
  殷姝连忙解释:“并非如此,我是陪妹妹来的,没人知道身份……”
  “你还敢顶嘴?”李箬正愁没地方泄火,“啪”的一声,伸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面纱刮落在地。
  殷姝皮肤薄,这样的力道,让她唇角涔出了血。她捂着烧红的脸,火辣的疼痛往心间钻,她极力维持着声线平稳:“是我有错,以后再不会了。”
  说完,她捡起遮面的白纱,胡乱掩盖着半张脸。
  李箬瞧见她就心烦,分明郑世子是她选中的女婿,偏偏跟她堂妹关系匪浅。她让翠菊扶她回去,稍微侧身,整个人忽然被一双手重重推着,莫不是翠菊扶着她,她险些摔倒。
  李箬火冒叁丈,定睛一看,居然又是殷念。
  “你是哪位?为什么打我姐姐?”殷念护在殷姝身前,眉头皱得紧,“赶快给她赔礼道歉。”
  “你要我娘给她赔礼道歉?”沉彩云走上前,昂首道:“问问你姐姐受得起吗?”
  殷念撇嘴:“你又是哪位?”
  好一个目中无人。
  沉彩云被彻底激怒,用尽全力将眼前的人推入池中。
  深暗的湖面破开了冰,殷念不会水,四肢挣扎着,大喊着救命。单薄的身体被刺骨的寒冷包裹起来,她的双腿有些痉挛,渐渐失去了力气,冷水呛得她沉底下坠。
  岸边的人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沉惜雪,她会水,没作思考地跳进湖里,叁两下便把人托举上岸。
  殷念脸色苍白,看了太让人心疼。
  殷姝脱掉自己的白氅盖住她,两条胳膊抱紧她的身体,她的下颚贴着她滴水的鬓角:“阿念!阿念……”
  混乱的动静引来了许多人。
  郑明瑾率先赶到,单手解开貂皮斗篷,不受控制地靠近浑身湿透的女子,斗篷落在她身上,他哑着嗓子说:“我带小姐去换身衣裳吧?”
  沉惜雪蹙眉拍开他的手,取下斗篷还给他:“多谢,但不必。”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狗东西敢害我女儿?”赵嘉柔闻声赶来,她停顿片刻,看到地上的人,差点晕倒。
  “还不快去请太医?!”赵嘉柔扶着额角,吩咐自己的丫鬟春香:“给静凝报个信,敢对念儿动手的人,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听到这话,沉彩云躲到了李箬身后,胆战心惊道:“怎么办阿娘……”
  李箬深深吸气,握着她的手道:“别怕,有娘在。”
  湿了衣裳的沉惜雪没心情再待下去,她刚抬脚,二夫人拽住了她的衣袖:“惜雪,你不能走,你救了殷小姐,殷夫人定当赏赐你的。”
  李箬绝不能让她离开,她若留下来,届时还能功过相抵……
  沉惜雪的表情难看起来,她现在没功夫在这里陪任何人,正欲厉声拒绝,她的肩前又落了件披风。
  比体温更先到来的,是他身上独有的甘草香。沉惜雪低下头,脸颊不留神蹭过轻柔的狐貂。
  “怎么落水了?”陈涧用衣袖擦拭她的发丝,担心道:“先跟我去换身衣裳,待会儿我买几副药来送你回家。”
  “我无事。”沉惜雪淡声回答。
  陈涧俯下身,和她对齐目光道:“我的好妹妹,要是你病了,叫我这个兄长难做啊。”
  什么兄长妹妹。
  沉惜雪闭上眼睛,豪无情绪道:“别唤我妹妹,你并非我兄长,我说过很多次。”
  陈涧当她小孩子脾气,顺从她道:“好好好。”
  自她及笄以后,她再也没喊过他哥哥,时常和他提起什么“男女有别”等等之类的话。想来也是,小姑娘已经成人,该懂的道理都懂了,只是他早已当她是亲妹妹,并无男女之间的芥蒂。
  眼下不是同她说笑的时候,他牵起她的手,将人揽入怀中,向李箬示意道:“惜雪身体不适,先行告辞了。”
  李箬哑口无言,捏着掌心急得团团转,横下心想对策。
  不过一刻钟,太医健步如飞地赶过来诊治,他把着脉,捏着汗道:“殷夫人无需担心,令千金只是染了风寒,身体并无大碍。微臣开些去热的药材,服用叁日便可痊愈。”
  “有劳了。”赵嘉柔终于站起身,让殷姝和嬷嬷先扶念儿换衣裳,她扫了一眼面前的人,嗔笑:“要你父亲明日准备告老还乡吧。”
  李箬的面容瞬间煞白,连忙下跪磕头:“是妾身的错,殷夫人莫要见怪!妾身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饶命,放过妾身父亲,要罚便罚妾身一人罢……”
  赵嘉柔的父亲是吏部尚书,朝廷官员的任免和调动都由他全权掌管,他想惩治七品知县,简直轻而易举。
  “若是我十年前遇见这种事,你是要被乱棍打死的。”今时不同往日,赵嘉柔的秉性收敛了许多,不涉及到自己的女儿,她才懒得多看这些人一眼。
  李箬的额头磕出了血,她跪在石子路上一步步向执掌她生死的人靠近,她抹泪道:“夫人……能不能看在惜雪不顾自己性命之忧跳进湖里,救了殷小姐的份上,饶妾身一命……”
  沉惜雪。
  沉府大夫人的次女。
  赵嘉柔深思熟虑,沉府刚和她们结亲,殷姝又嫁进去不久,今天大夫人的面子是要给的,阿姝的处境是要顾虑的。她忍了又忍,吩咐身后的春香道:“你去掌嘴五十,再将她扔进水池里,另外,动手的人同样扔进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再有下次……”
  “绝不会再有下次了!”李箬举手对天发誓,继续磕头:“谢夫人饶命!”
  巴掌声此起彼伏,待所有人走远后,荷花池里水声四溅,这场闹剧终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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