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她亦受牵连,日夜操劳,还得一手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母性之光辉强大,她又本是如此坚韧的女子,若不是殚心竭虑在针对之下不想再过这样苟且的日子,她不会冒险前来求药。
还未等他们走进,她已经怀抱她的孩子,果断而干脆地行了跪拜大礼。
焦洋了然,似是早已猜到了这样的场景,神色未变。
而陆雨娴强忍住想要上前亲手扶起她的冲动,好声说道:“夫人请起,有话好说。”
到底还是现代人,仍不习惯这样的跪拜大礼。
妇人却只是摇头,声音温柔而有力量,“阿莫已知这是难言之情,断没有站着求人的道理。”
她顿了顿,不忍耽误他们的时间,简言道:“听闻药仙新研丹药有活血生鳞之奇效,吾儿孕中便月数不足,伤了根本,妾身无用,自身难保,只能出此下策冒死出关,只求药仙能赐我儿一味丹药。”
话毕,陆雨娴几乎没有犹豫,便已经伸手往自己的药囊袋中探去,而她见这位夫人怀抱婴儿行动不便,又从腰间扯出一个小囊,数出足有数月的丹药,全无多话地向她递去。
自称阿莫的妇人犹跪在地,恍然看着她的动作,如在梦中,久久还未回过神来。从未料过,求药之事竟如此顺利。
良久,她才忍住哽咽,缓声道:“早听闻药仙大人面慈心善,今日一见,更是如天神降世,福泽整片海洋。”
陆雨娴心中大惊,“不敢当。”鲛族说话还是太过客气,这般抬举她,她每次都只能疯狂否认,怎敢登天碰瓷天神了,就怕折寿。
焦洋却在一旁暗暗赞同着阿莫的话,若无陆雨娴,首先他就不会站在这里,他自恃而笃定地想,若没有自己,海洋也的确不会像如今这般,日益向好。
见阿莫久久没有接过她的药囊,她又上前几步,塞到她手中。
可又看到那婴儿如此虚弱,心中恻隐,从另一侧拿了药效更快的灵剂给他喂了下去。果然,婴儿在服药之后,立竿见影,面色已红润不少。
阿莫激动不已,仿若看到了奇迹,抱着婴孩的双臂颤抖着收得更紧了,眼泪化成断了线的珍珠,不止地往下掉,滚滚落入婴孩的襁褓之中。
陆雨娴温柔地看着她的孩子,又对她说:“想来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能有你这样好的母亲。”
阿莫慢慢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情绪,又快速地擦去脸上的泪痕,用尽全身灵气和力气召唤墟鼎,从中也拿出了一个绣花锦囊。
那锦囊上的纹饰繁复高贵,一看便不简单,而仔细看向角落,变回发现囊袋腹处隐秘地融了“钟”、“淡”二字。那纹样已经有些岁月的痕迹,想必是夫妻的心爱之物,被细看过许多次。
淡莫轻轻摩挲着锦囊,目光留恋,但在短暂的道别之后,还是郑重地交到了陆雨娴手中。
“这里头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将军临死前将它托付给了我,让我一定要好好保管,亲手交予殿下。”
陆雨娴接过,沉甸甸的,扯开一角,粼粼然瞧见许多碎片,即便还散着,却能感受其扑面而来的神力。
这大约就是焦洋今日也在寻找的逆炼隐碎片了。
淡莫想到爱人生前场景,眼神中渐渐流露出爱意,又有些惭愧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妄图以此物为交换而向仙子求药,却不知仙子如此慷慨心善,请受淡莫再拜。”
陆雨娴伸出双手,轻轻将她扶起,“淡夫人无须行此大礼。若这样算下去,那我与殿下也该谢过淡夫人守护着碎片了。”
淡莫轻叹一口气,为她的心善而动容,终于起身。
陆雨娴看了眼她身后的偏门,此刻已关得严实,想必她很难回去,只问她:“夫人可需要跟着我们一同离开此处?”
淡莫摇头:“涅羽不会拿我怎么样。”
见陆雨娴疑惑,她又痛苦地冷笑一声,解释说:“毕竟我是他在世的最后一个血亲了,他必须留住我,以免他日后遭遇某种意外,需要取我的心头血为自己续命。”
这话听来毫无温度,甚至残忍。淡莫和涅羽虽有血缘,但早已没了关系,甚至淡莫的丈夫钟将军都死在他的刑罚之下。
“夫人……”陆雨娴还想劝劝她。既然她对北城毫无留恋,只是炼狱,更不如跟着他们离开,日子或许好过太多。
而淡莫去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又是那样坚定,一字一句如誓言般,“从前我听信谣言,对殿下有太多误解。”
淡莫这番话虽更应该直接对焦洋说,却终归是不敢的。且不说她与涅羽的这等血缘关系会不会招得他厌恶,更因焦洋平日里常常冷脸,气势过盛,很难接近。所以她只是对着陆雨娴说。
而陆雨娴知道,焦洋虽然没有反应,却是都听到了的。
她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慢慢说,自己与殿下都会很有耐心的听完。
淡莫接着道:“不仅我,城中有许多族民亦是。只是近日征战,殿下行事之风已让我等有了巨大改观。更何况,涅羽之残暴,其实族民有目共睹,只是眼下缺一个机会,让他们都站出来,从内里反抗。将军生前的部下忠心耿耿,对我也仍暗中照顾,我想,我愿意为殿下和仙子从中游说策反,不日,北域定将不攻自破。”
第67章
两日之后,月圆前夕。
局势当真大变。
正如淡莫所预想那般,北域城中忽而大规模持械暴动。
看似突然,实则井然,训练有素,绝非朝夕的突发奇想,应是事前精心预谋过的全面反抗。
而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涅羽几乎没有反抗,便在这里应外合的攻势之下投了降。
甚至,毕恭毕敬地向焦洋献上了私藏的一大块逆炼隐碎片,作为投降交易之物,只求为自己某一口气,留半条活路。
焦洋成全了他,将他功力尽毁,虽然涅羽本身也没什么功力能废的。而后,将他幽禁在他最爱的“鲛尊殿”中,永世不得踏出半步。
若非如此,着实想将他挫骨扬灰以平众怒。
当然,轻易让他死了未免还是便宜他了,千刀万剐地慢慢折磨,留一口气再磨半身血,让所有遭受过他毒刑的族民都报复一击。
可即便如此,还是不够赎罪,仍有余魂冤魄午夜梦回之时要为自己伸冤索命。
鲛尊殿中。
陆雨娴随着奔波数日,终于得了空稍作歇息。药谷那边其实依然忙碌着,她又想着腌制新药,只为那些仍被仙界困住的鲛民以后做准备。
而焦洋却不许了,好歹说要让她在殿中多留几日,大不了他第二日昼起之时用海空断刃送她去药谷,反正一眨眼的功夫的事。
但他就想求着她跟自己睡到一张床上,这都多久没睡在一张床上了!
“殿下,我的好殿下,可放过我这一晚?”陆雨娴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眼睛都半闭上了,身上却能感受到焦洋的手还在不安分。
可她又实在没力气再将他的手拿开,只能强打着最后的力气说点好话。
“嗯,好。”焦洋轻轻应了声,看似答应,实则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停。
“诶……”陆雨娴不满地嘟嘴。
焦洋置若罔闻,感受着她身上的每一处,还有些不痛快了,“还说我最近瘦了,我看你才是。”
真是苦了他前些日子那样劳心劳力地为她做饭,一日三餐均衡搭配又兼具口味,结果还没几日就给她饿瘦了。
“哪有?”陆雨娴并没觉得自己身材有什么变化,之前吃得多神交消耗了,近日吃得少,消耗再多也比不上一次神交,怎么可能会瘦呢?
况且他的掌心那样滚烫,依然揉她就跟揉面团似的,幸好与他近日多了些接触,不然光凭他这温柔又撩人的手法,恐怕她的身子都要软成春水了。
“哼,就是瘦了。”焦洋轻呵一声,终于放下他那双肆意妄为的手,长臂伸揽,将她搂入怀中,餍足地靠在她的颈窝,缓缓闭上眼,无比心安地期待着明天,睡醒后她依然在自己身边。“睡吧,先放过你一晚,明早起来喂饱你。”
明知道他说的是早饭。
可偏偏就是这种正经的语气引发的遐想,陆雨娴又带着不可言说的梦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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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陆雨娴醒来之时已过正午。
走出殿中,发现焦洋正在案前翻阅书卷,见她醒来,竟没有多热情。
大约是那桌上准备了太久的菜都凉了,陆雨娴深知理亏,坦然致歉:“是我起晚了。”
“哼。”焦洋又冷哼一声,还是没抬头。
“只是你怎么没叫醒我?”陆雨娴揉了揉脸,语气温软。
焦洋放下手中的书卷,忽然看向她,目光沉沉对视,“看你眼下的乌青。”我怎么忍心叫醒你?
但他又在生自己的气,只恨当时答应得太轻快,让她这般全身心操劳。又恨今日这早餐实在太早,热了又热,已经不那么可口,又恨她又少吃了一顿饭,不能早日将她身上的丰软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