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天,天空昏昏沉沉的,乌云中还密集地打着闪。芸娘似乎很慌张地把他带到了一间点着一盏灯的昏暗小屋里,她将谢云程藏到了墙边一处堆积着杂物的角落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物品遮住了她幼小的身躯。
芸娘一脸惊恐地对他说:云程,你不能出来,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出声,听到没有?
谢云程睁着大大的眼睛,虽然他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但他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他小的时候特别害怕打雷,所以每当昏沉的天空泛白的时候他都会习惯性地捂住耳朵。但那时他听到了一阵比雷声更加尖锐的女人的叫声,其中还夹杂着无数男人的欢呼声。
小小的他实在忍不住好奇从缝隙中往芸娘那边看,他看到了有几个陌生男人将芸娘的衣服把扒了下来做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事情。但他当时能够感觉到芸娘是痛苦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他听芸娘的话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等谢云程再长大一点,他便知道那天那些男人对芸娘做了什么。他也不知道那场□□持续了多久,他害怕得晕了过去,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肉的芸娘躺在一片血泊中,她的眼膜已经变得有些浑浊了但还睁得大大的盯着谢云程藏身的地方。
谢云程一边哭一边爬到了她的身边,随后他受着芸娘的尸体过了一天一夜。他那个时候只是觉得芸娘睡着了,他想要在芸娘身边等她醒过来,可是在哪之后又来了几个高大的男人。以谢云程当时的力气根本反抗不了那几个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芸娘躺在那里,而他被那几个男人带走卖进了一个大宅院里当童侍。
谢云程那个时候还太小,但是他唯一忘不了的就是那天参与那场血腥与肮脏的其中的一个男人。他长得奇丑无比,身子以诡异的角度往下驼,当时外面照射进来的闪电映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所以谢云程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景。
他过了很久才知道,其实芸娘那天就死了。他没有娘亲护着了。
以前,就算他生来就是一个卑贱的奴隶他也有亲人护着他,关爱他。可是从那天夜里后,他便什么都没有了,他一直生活在痛苦与那些人的欺压下,他想让自己的身份看起来更高贵一些,想要利用自己身边一切能利用的,他不光想要通过读书来改变命运,他心里还记挂着那个呵护他长大的芸娘,他一直记着芸娘的仇,他想等到有一天他有能力了就为芸娘报仇。
只是令谢云程没想到的是,命运就是这样无常,他忽然变成了大周身份最尊贵的人。虽然如此,但他手中还是没有半点实权,登基不满三年的他根本没有能力去查那件事,再加上当时他的年纪还太小,他不记得是在何时何地发生那件事的,而且他只记得那个驼背的男人,光凭这些线索就找出那些嫌疑人,简直就难如登天。
谢云程的思绪回到现在,他心中鼓起了从未有过的冲动想要把那个男人千刀万剐的冲动。
宣凤岐微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谢云程的脸颊:陛下,方才那人曾经得罪过您对吗?
谢云程想起了那个曾经把他养大的女人,他忽然有些伤感,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芸娘的尸骨在哪里,之后是否有人将她好好安葬。
谢云程默默流下两行清泪,他哽咽着:皇叔我跟你讲过故事吧。
宣凤岐轻声道:陛下,臣听着呢。
谢云程紧抓着他的衣领揭开自己的陈年伤疤:从前有一个孩子孤苦伶仃,他的母亲也是卑微之躯,虽然那孩子的母亲经过遭到毒打,但她会用自己全部的心力保护着那个孩子,她会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那孩子吃,尽管她饿着肚子干活也没有关系。
宣凤岐听到他这番话之后颇为动容:父母之爱子,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谢云程越说越激动,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可可是像她这样好的人,她却被那些畜生侮辱死死在一个雨夜中。那个孩子甚至连她的尸骨在哪里都不知道。
宣凤岐听到他说这番话之后也明白了这个故事指的是什么了,他紧抱着谢云程。或许是他的情绪被谢云程带动了,他的眼尾红了一下,随后他将谢云程的头埋进自己怀里:放心好了,陛下现在是一国之君了,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谢云程听到这话之后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大哭起来。宣凤岐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以作安慰。
他知道谢云程这些年过得不好,但是他不知道这孩子长大的过程如此辛酸。
翌日,皇家车马队回皇城后,武家庄的农民便发现了他们的管事不见了。
皇城内的刑部大牢中,驼背男人被绑在了十字桩上。少年神色阴鸷一脸冷漠地看向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九年前,你曾伙同他人奸杀过一名叫芸娘的女人,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驼背男人听到这话之后瞳孔蓦地一缩:小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请陛下饶命啊!
刑部大牢中时不时就传出犯人因为受刑承受不住痛而撕心裂肺的喊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谢云程见状冷笑了一声,他转过身去沉声道道:把他身上那根秽物割下来喂狗。
话音刚落,驼背男人眼睛大睁,他满是鲜血的嘴大张着: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十年前发生过许多事情,还请陛下容小人想想。
谢云程听到这人的求饶后转身恶狠狠盯着他:孤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你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的话,孤就命令把你剁碎了喂狗!
驼背男人听到之后慌张点头,帮助他的粗铁链都因为他的动作而抖动了一番。不一会儿,那个驼背男人就招供了。
原来当年芸娘是昭德王妃的亲信,昭德王府满门被抄斩的时候,王妃让芸娘带着尚在襁褓中的谢云程逃命去了。芸娘之后流落到乡间隐姓埋名,因为身份不明,她只能做最低等的仆役侍奉那些地方权贵。
为了养活谢云程,她受过无数屈辱。而后来她也因为自己身边常带的这个孩子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驼背男人那天就是以芸娘带着罪臣之子潜逃的把柄威胁她,芸娘正是因为保护谢云程才会认命接受了那些禽兽的无耻之行。可是那名驼背男人坚持说芸娘的死跟他没有关系,他那个时候没有要杀芸娘的意思。杀死芸娘的都是后来的那些人干的。
可是尽管他没有亲自动手,可是引来那么多人的罪魁祸首是他。
谢云程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失去过理智,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拿着刀的手已经沾满了鲜血了。陪行的侍卫拿着银盘,上面呈现便是男人丑陋不堪的秽物:陛下,此物已经割下来,请问如何处理?
谢云程理智回归,他冷冷道:喂狗吧。
谢云程审问完那名男人之后走出了大牢,而宣凤岐就在大牢的尽头的露光处等着他。
宣凤岐看着身穿明黄龙袍的少年身上溅了那么一滩血,他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手帕擦掉了谢云程脸上溅到的那一点污秽红渍:陛下乃九五之尊,这么脏的活不应该由您亲自动手。
谢云程抬起头来看向宣凤岐,他的眼神呆呆的:皇叔,原来杀人就是这种感觉吗?
宣凤岐朝他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您身为皇帝的权力,您的一句话便有生杀大权。
虽然他这样说,可是谢云程的一切权力都是他赋予的。
谢云程这个时候还觉得自己在梦里一样,他没想到报仇竟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只要拥有权力就可以办到。他从武家庄回来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经由宣凤岐的允许才办成的,从前他只知道依靠宣凤岐便能过得很好,没想到当他的手中握有生杀大权时,他甚至能比以前的时候更好。
宣凤岐此刻拿起了谢云程那双沾满鲜血的手,他一点一点小心擦拭着:臣命人为陛下准备了汤泉,陛下正好去泡一下解解乏。只是陛下要答应臣,以后这种脏活就不要亲自动手了。
谢云程听到这话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宣凤岐那双深邃的眼瞳:是,我明白了。
谢云程审问那个男人的时候也套出了那天夜里其他的男人,大理寺的人办事就是雷厉风行,不过几日其他几人也陆续被抓。在刑部的严刑拷问之下,他们也承认了九年前自己曾做的事情,谢云程当即下令把他们那日用来□□芸娘的脏东西全部剁下来,当着他们的面喂狗。
不到十日,谢云程就将那些欺负过芸娘的人审的审,杀的杀。
也是时至今日他才明白,掌握权力的滋味有多么好。怪不得人人挤破脑袋都想进玄都城,也怪不得宣凤岐会对权力如此着迷。可是如今不止是他一人着迷了,谢云程也是对权利食髓知味,一旦拥有过就不想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