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虽然死士军队只认传国玉玺,但这些年我们柳氏与宣氏一直在暗中供养着他们。两大家族的族长也可动用族印让他们派出小部分人支援我们。那些后人都是当年跟着我们家族打跑北戎的人,他们又受到我们多年的供养,若我们真的落难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柳四娘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叹息,只可惜或从未见过他们的首领,柳氏族人因为谋反被杀尽,那个时候当我伤痕累累的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心中想的就是要找到姑母还有你,只要还有你们,那我们柳氏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就当柳四娘说到这里的时候,马车忽然减速缓缓停了下来。她此刻无可奈何地低头苦笑了一声:看来我们到了。
宣凤岐见状跟她一同走下了马车,这四周太过黑暗了,而且空中好像还弥漫着一些白色雾气。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了,但空中那种燃烧的血腥气还是久久不散。
第113章
宣凤岐借着柳四娘手中灯笼的光亮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里好像是一条荒废许久的街道,街上的用来铺路的青石砖都裂开了大小不一的缝隙。这条路上堆满了枯枝败叶,两侧都是一排阴恻恻的倒塌的房屋。
宣凤岐此刻已经感觉到一阵不舒服了, 但柳四娘却像没事人一样往前走:快走吧前面就是了。
宣凤岐见柳四娘的时候并未带着护卫,而且他跟柳四娘立刻花云楼的时候也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门里离开的,那些在花云楼几个路口等着他的护卫自然是没有跟来。宣凤岐也不知怎么了,他忽然生出了一种畏惧的感觉,好像越往前走一步, 他的头脑就越混乱,就好像记忆要呼之欲出一般。
他走在这条路的时候仿佛回来了这条青石路还是完好时的样子, 他一个人在前面跑着, 后面有人追着他。他拿着风筝线越跑越远,直到消失在街道尽头,两边的街上的房屋好像也没倒塌,有不少人夸赞着他:
小公子今日出来放风筝啊!
谢谢小公子那里教我毒老鼠的方法,昨天按照你的方法将东西放在那里了, 老鼠基本都死了。
感谢小公子说的避潮方法,我家的大米一道夏日就发霉,自从听你说要放些炖菜的料放里面果然就没味道了呢。这是我自家种的麦子做的馒头,小公子若不嫌弃的话就收下这一筐馒头吧!
小公子谢谢你为我们家的墙测量尺丈,小公子徒手算的竟然比我们这儿最好的瓦匠都要精准, 如此一来倒叫我省了不少砖钱。小公子, 这是我给您的谢礼
这条街的百姓似乎对他都十分友好,他走到哪里都是被幸福和欢声笑语包围着。宣凤岐越想到这些头就越痛, 他也不知道跟着柳四娘走了多久,其间柳四娘还伸出手来拨开了一道道挡路的荆棘。而在那荆棘尽头出现的俨然是一片焦黑的废墟,那一片废墟很大, 光目测都有他在玄都城中的襄王府那般规模,柳四娘带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到了。
宣凤岐听到她这话后缓缓走向前去,他接着微弱月色看到了那一片断壁残垣。宣凤岐的脑中好像有什么被重重捶打一般,他好像看到了和蔼的女子抱着他用轻柔的嗓音唱着摇篮曲,慈爱的男人指着远处拔地而起的高楼冲他笑着:以后小凤岐便是那栋楼的主人了。
小凤岐真的是上天派下来的啊。
宣凤岐此刻头痛欲裂,他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头上冒出了丝丝冷汗。那些他梦见过的,不曾梦见的记忆都一一从他的脑海中扫过,那种窒息的感觉又上来了,他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柳四娘见状连忙跑上前来查看他的情况,小凤岐,你没事吧,小凤岐?
柳四娘提的灯笼恰巧照亮了那些废墟中的一道碎成两半的巨大匾额,那上面的描金经历过岁月的洗礼已经褪去了原本该有的色彩,但宣凤岐还能依稀辨认出那两个字栖凤。
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从他的四肢百骸传来,他在窒息的过程中眼泪控制不住地滴落下来。
他想起来了。
二十多年前扬州城有一富贵人家,这家公子长得是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他十八岁时便与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成了婚,那姑娘是金陵柳氏的女儿,样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姑娘与郎君成亲三年后,那郎君便因为才华斐然被召进宫去了,只是这郎君刚一走他那娘子被诊出喜脉来了,但这郎君一去大半年,期间更是连一封家书都没往家里递过,这京城中乱花渐欲迷人眼,谁也不知这小郎君能不能守住自己青梅竹马的誓言。
话回来,这富贵人家的家主名为宣玉清,据说祖上也是个皇亲国戚,虽然现在他无一官半职,但好歹有祖上基业在家里也是锦衣玉食。那名放着妻子怀孕不管的郎君便是他的独子宣怀玉。
就当街中四邻闲话时,偌大宣府的平静被一阵阵凄厉的女子喊叫声打断了。在一众婢女进进出出之后,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传了出来。
片刻后,一个怀中抱着襁褓婴儿的妇人满脸喜色地走了出来:恭喜家主,贺喜家主,少夫人生了一位小公子!
刚才还站在廊下徘徊的男人听到这话后脸上露出了难以言表的激动喜悦,他连忙跑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位妇人抱着的小婴儿。这孩子长得粉雕玉琢,尤其是下巴与鼻子像极了他那离去多时的父亲,他盯着这哭个不停的孩子抬起头来望着有些阴沉的天空:玉清,我看到了吗,你的儿子出生了!玉清他说着说着眼泪便滚落下来。
话音刚落,刚才还乌泱泱的天空忽然光芒万丈,隐藏住太阳的云层也在那一刻像是被融化似的一消而散了。
方才看到这一景象的仆人也过来劝慰道:老爷快别伤心了,若是少爷看到小公子想必也会高兴的。
在一阵唏嘘声中,有位丫鬟从房中走了出来:老爷,少夫人醒了,说要请您进去。
宣世珣听到后抱着那刚出生的婴儿走了进去,产房里的血腥之气还未消散,小婴儿现在却停止了哭闹。他睁开眯着缝的眼睛便看到了一位发丝凌乱面色苍白却长得为美丽的女子,女子抱起了他将自己的刚生产完稍显病态的脸颊贴了上去:这是我的孩子,我我与玉郎的孩子。
小婴儿眼睛滴溜溜转,好像在好奇这个世上的一切。宣世珣就站在一旁,他柔声安慰道:青鸾,玉清已去,你也不要伤心了。
女子听到他提到了玉清后,脸上的泪水更是止不住滚落,那一颗一颗分明的眼泪掉在小婴儿的襁褓里:可怜我儿尚在襁褓便已没了父亲,爹我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她抬起头来一脸祈求地看着男人。
宣世珣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玉清是为了我们整个宣氏去的玄都,他谋划多时只为了打消当朝皇帝的疑心,他虽已死却保住了我们宣氏满门,我们宣氏一族会永远记住他的。
女人此刻就像情绪崩溃似的大喊出来:可是为什么非得是他呢,为什么非得是我孩子的父亲呢?我们都已经远离官场那么多年了,为什么那些当权者还是不肯放过我们,若是我们当初也争上一争那皇位,玉郎今日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宣世珣听说后弯下腰平视着他:青鸾,不能这样说。
女子听到这话后才稍稍冷静下来:这次是玉郎用他的命换来我们宣、柳二族的平安,那么下次呢?只要皇帝还活着,我们就一日不得安宁,阿爹,我知道我们现在已经不争权势了,可是我们不争就会死啊!
宣世珣道:玉清这次起码保住了我们三十年的平安,我也暗中派人寻找当年传国玉玺的下落了。只要我们找到了玉玺便能召集先楚后人的军队,到时候便有了自保之力了,在没有完全把握之前我们得要韬光养晦。
女子听到之后沉默了许久,她再一次抱紧了怀中的婴儿。这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她要带着夫君的那份期望和这个孩子一同活下去。
早些年楚国的四大世家权势滔天,崔氏和江氏的势力早就在楚国覆灭时便已不足为惧。可是宣氏与柳氏却还是个祸患。传说这两大家族攥着当年先楚亡时所留下的传国玉玺,只要凭借着此玉玺便能号令先楚遗留下的那些后人。这支军队可是不比边关的那些铁骑差,这种事情放到任何一个朝代臣子身上都是大忌,更别说是以前几乎掌握中原半边天的宣柳二族了。
这天下分分合合百年,终于轮到谢氏稳坐了,可是高坐在那皇位上的皇帝却对这两大世家起了疑心。皇帝想要斩草除根,永不留祸患,不过这些风声很快就传到了淮江以南的宣氏一族耳中。一时之间宣氏族人都人人自危,他们虽然确实跟先楚后人的军队有联系,但他们当初留下这支军队也是想要自保,没想到这个时候竟成了当朝皇帝的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