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土窑比铁锅好的地方就在铁锅得时时看着防止焦糊,但土窑不用记好时辰到时候来拿就行。
土窑不大,一回只能放一半的桃花饼进去,杨冬湖小心的把土窑的孔洞拿木板挡好,拍了拍手上黏连的面粉,对着赵方初笑道:“咱们这回做得多,除了明儿给食楼里送去的,还剩下不少,正好留着咱们自己吃,还能分出来一些让方宇哥去给安锦送些,你也拿些去送给村里相熟的朋友,上回你在家里消沉了这么几日,人家可没少过来陪你。”
赵方宇的小心思杨冬湖哪能看不出来,想见杨安锦又没有好的借口,正好桃花饼做出来能成了他的心思。
赵方初巴儿狗似的贴紧了杨冬湖,一下扑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身子摇晃:“冬哥你真是太好了,心又这么细,我要是个汉子我肯定娶你。”
杨冬湖失笑:“瞎说。”
“真的,你是个汉子也行,你娶我我也愿意。”
“等会儿叫婶子听见又要骂你,你才多大就把嫁娶之事挂在嘴边,让外人听见还以为你满脑子都是汉子,叫人笑话。”杨冬湖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放开手。
赵方初一点儿都不怕杨冬湖,傻笑着把人搂的更紧了:“你别把我当小孩,我才比你小一岁呢,前两日我还听见有人来找我娘说话,说是有人问我的岁数,我娘不情愿搪塞过去了,但是她背地里也偷摸给我瞧人物呢,这我都知道。”
“婶子也太着急了些,我总觉得你还小,这就要把你放在别人家我还真不舍得。”
赵方初在家里耍乖耍宝,窗前屋后总是一片欢笑,要是哪天赵方初真给了人家,杨冬湖想想便舍不得,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嫁姑娘的悲凉。
“我也不想嫁人,我娘说我这个性子到别人家去不知道要生多少闲气,想想就头疼得厉害。”
杨冬湖笑着一指土窑:“不想嫁就不嫁,咱能挣钱,一直养着你也不怕什么。”
这话放在封建社会着实有些大逆不道,俩人说这话的时候幸亏周边没人,要不叫朱翠兰听了去怕是心肝子也要气出病来。
日头渐渐西沉,土窑里桃花饼的香味儿散在院子的每一处角落。
刚出锅的饼子新鲜热乎,赵方初晌午吃饭的时候还说撑得慌,这会儿还能又吃下一块桃花饼。
杨冬湖把剩下的饼胚全都放进去,做好的饼拿出来分成了几小份,每一份给谁都是有数的。
赵方初把给朋友的那份拿上,开口问杨冬湖要不要一起去。
看看日头离落山还早,估摸着赵洛川不会这么早就回来,杨冬湖在家待着也烦闷,还不如跟着赵方初一起去走走。
俩人挂好了院门一起往村里去。
赵家住在村最西边的一角,与赵方初相熟的哥儿在村最北边,要去他家若是不想从村里穿过,还有沿着村子边的一条大路可走。
杨冬湖和赵方初都不是爱往人堆里扎的性子,因此选了最外头的那条大路。
俩人的本意是绕着人群走,却没想到这时候还能有人在大路上闲逛。
路边大片大片的芝麻地,长得已经有人高了,杆子上挂着好些泛着浅紫色的花。
芝麻杆子长得高大茂密,随便隐个人影不成问题,杨冬湖隐约看见里头有个人蹲在那儿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本着不想多事的原则没去理会,却不想那人瞧见了他犹豫片刻还是出声叫住了他。
“冬湖。”
杨冬湖停下脚步回头望,是长久不见的杨春晓。
她似乎比上回更加憔悴了,瞧着脸都是面黄肌瘦的,身上的衣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影消瘦的缘故,晃晃荡荡的挂在身上。
第137章 爱莫能助
杨春晓出现在这儿杨冬湖很是意外,他们村子离杨春晓夫家并不近,跟大杨村更不是一个方向,她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这里又叫住自己,杨冬湖心下不免多了三分防备。
杨春晓看出来杨冬湖眼里的戒备,连忙解释:“我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我是来找芝麻花的。”
她的手上全是冻伤的痕迹,没有好好养着到了现在天气回暖,太阳毒辣的又晒过一回,更是奇痒难耐。
都说芝麻花有治疗冻伤的功效,嚼碎了敷在手上消肿止痒,野方子不知真假,但对于杨春晓来说可能是为数不多不用花钱的法子了。
种芝麻的人家并不多,杨春晓一路走一路找,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了。
杨冬湖蹙起眉头,不带任何感情的看向面前衣衫褴褛的人,她的脸上有受伤过后没散的淤青,隐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臂也是伤痕累累。
不知是不是最近日子过得舒坦的缘故,他再遇见杨春晓时虽然还是有点儿厌恶,但说话时并没有这么重的戾气。
“叫我什么事?”
杨春晓局促的拽了拽衣角,整个人说起话来显得更加瑟缩:“没,没,我就是叫叫你,就是……叫叫你。”
“你,你没把钱要回来吗?”杨冬湖看着她脸上的伤,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他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算再不想跟杨家人扯上关系,可杨春晓毕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杨春晓在王杜娟手下磋磨久了,磨得什么性子也没有,一心只知道为吸血鬼娘家卖血卖命,以至于现在的日子过得如此苦不堪言。
“要回来了。”杨春晓点点头,竭力扯动着嘴角,想要挤出个笑的模样来。
但她自从上回在王杜娟手里扣出来十两银子后,整个人像是泡在了苦水里,长久的不笑她早就忘了笑起来是什么感觉,竭力试了几次后发觉自己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那你……他们还打你?”
只看她这一脸的伤便知道即使把钱要回来了,她夫家也没有善待她,出于对一个可悲女人的怜悯,杨冬湖多嘴问了一句。
杨春晓苦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里迅速积满了泪水:“要回来又能怎么样,为着我偷拿银子的事儿,婆母丈夫都与我离了心,他们两个防我比防贼还不如,我在那个家里一点儿地位都没有,动辄对我打骂不休,白天我不敢在家里碍着他们的眼,只敢夜深了才悄悄回去寻个角落歇息。”
她没个朋友,也没个能说话的人,或许是上回杨冬湖的好心提醒一句让她生了错觉,如今只是被杨冬湖略带关心的询问一句,便犹如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萍一样,忍不住对着他大吐苦水。
“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当初我要是没有被猪油蒙了心,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冬湖,我好后悔。”
杨冬湖年幼时在家里备受折磨,谁人都可以欺负,杨春晓那时候虽然也不受待见,但是王杜娟还要念着拿她换彩礼,并未过多打骂,顶多是多受冷待,当团空气存在罢了。
杨春晓那时看见杨冬湖挨打,心里更多的是什么她自己早已记不太清了,约摸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吧,或许还有庆幸,庆幸巴掌没落在自己身上,庆幸饿肚子的不是自己。
天道好轮回,真是应了那句报应不爽,当初自己冷眼旁观的所有事儿,如今全都报应到自己身上来了。
杨春晓涕泪涟涟,越说越悲痛,以至于到最后不知道是在说给杨冬湖听还是说给自己。
长久积压的委屈开了一道口就再也忍不住,她太想有个人能看看自己长久以往所遭受的折磨,哪怕这个人是以前比自己地位还不如的人也没关系,什么尊严早就丢的一点儿都不剩了,杨春晓现在只想有个人肯听自己发泄。
她也是可怜,杨冬湖叹了口气,看杨春晓哭的如此伤心,他承认自己动了恻隐之心。
“冬哥。”赵方初拽了拽杨冬湖的衣袖,看着哭到旁若无人的杨春晓,担心的瞥了瞥杨冬湖的脸色。
约摸是杨春晓脸上的伤太过骇人,赵方初头一回没跟她呛声,只看了一眼便扭头不忍心在看。
娶妻和生子到什么时候都没分开说过,杨春晓成亲几年没有孩子傍身,还出了偷钱这么一回事儿,日子可想而知的难过。
“别哭了。”杨冬湖软了声音,把随身带着的帕子递给了杨春晓,从装糕点的篮子里拿了几块桃花饼出来放在她的手心:“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我除了听你说别的什么也做不了,能给你的也不多,你也知道我不愿跟杨家人扯上关系,我不是那个能帮助你的人,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越软弱别人欺负你越狠,反正现在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不如想想其他出路。”
杨春晓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手心里多出来的东西,嘴巴微张,神情茫然了片刻。
杨冬湖不等她反应过来,拉着赵方初离开了原地,俩人玩闹的心思被这么一打岔歇了不少,匆匆送完糕饼回了家。
杨春晓反应过来的时候杨冬湖不知拐进了哪条小道,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样的善意杨春晓早不知多长时间没有感受过了,她四处找寻一番,想把当初听见王杜娟和李尚才狼狈为奸的事儿告诉杨冬湖,好让他有个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