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PO文学>书库>都市言情>ISO感光度> 第70章

第70章

  他讲得很是周全,总能记得别人的喜好,也不忘念着别人的好。我总是能被他这份细致打动,便低声应他:“谢谢乖乖,我记住了。”
  季凝遇动了动脚趾,脚掌贴着我小腹,卷着睡衣那块松松垮垮的布料,声音低低的,带点赖劲儿,“你别太破费,不要买贵的。”
  我有分寸,清楚他们家不缺,送礼更多是心意而非贵重。季家也值得我花心思,毕竟他们保护我与爸爸多年,让我安然长大,终生感激在心,这辈子都觉愧欠。“前几年送的东西他们都挺喜欢的,我心里有方向。”
  “你早就开始送了?!”季凝遇音量忽地抬高,眼睛瞪向我,“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你那阵整天避我,不知道也正常。”
  他那条搭在我腿上的小腿开始扑腾,嘴里一连串抗议:“难怪那两年他们老拿我和你比,说什么‘你看看人家岑仰多懂事’,有些话听着就阴阳怪气……”他一边说,一边不满地踹我,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原来罪魁祸首是你啊!”
  “好了好了。”我忍笑,把他脚踝捉住。他力道不重,却踹得我大腿内侧痒得要命,“那是你在法国不听话,跟我没关系。”
  季凝遇不依,哼哼着又换了个由头,“你怎么不给我礼物?”我抓腿抓得越紧,他就扑腾得越欢。他一个不注意,我猛地“嘶”了一声,“ae...!”痛呼出声。
  他动作顿住,立马撑起身来,凑过来扶我肩,关切地问,“我踹到了?”手已经不安分地往我睡裤里伸,“疼不疼,没事吧?”
  我抬起头,盯着他发笑,伸手拦住,“你别乱来。”他不乐意了,噘嘴拍我一下,“我摸摸嘛。”
  “你急成这样干嘛?”
  “这可关乎我后半生的幸福!”季凝遇扒开我手,放缓了语速,正色说,“我先揉揉,等会儿好好检查一下。”
  “怎么检查?”我弯下腰,欺身压过去抱他,话音刚落,他一只手已经从我腰侧悄然探入,带着点试探和挑逗。
  “还能怎么?”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顺手摸到遥控器。
  我耳边响起那句经典台词,熟悉到不看屏幕也能想象出程蝶衣双手紧抱木凳靠背,眼尾浓艳,眉心紧蹙,望着段小楼开口:“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啪”的一声,电影关了,屋内瞬时安静。他揽紧我,埋头在我肩窝,催我去卧室,“当然是实践出真知。”
  回家前一晚,季凝遇罕见地失眠了。他趴在我胸前许久,无论我怎么安抚,他始终都没法儿安然入睡。他说胸腔仿佛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来。
  “我听到你跟外婆通电话,是不是妈妈那边的亲戚都来了?”我皱着眉,心疼他此刻的焦虑,抚着他头发,继续问:“是在担心明天要面对很多人吗?”
  “不,远不止如此,”他吐出一口热气,透过薄薄的睡衣浮在肌肤上,“我们家很少有这么大的团聚,说实话,上一次这样的场面都记不清是几年前了。”他动了动脑袋,抬眼看我,问道:“你还有印象吗?”
  “你成人礼不就是吗?”我凝望着季凝遇,记忆中他的成人礼办得相当盛大,庄园整个院子都被布置成他最喜欢的主题。
  “这也没过去多少年啊,怎么就不记得了?”我故作轻松,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心里却紧紧揪着,因为我知道他的焦虑已开始侵蚀他的理智了。
  “你看我这记性。”季凝遇懊恼地抱怨,挪开视线,深呼吸几口气,倏地颤颤巍巍说了句,“岑仰——我怕。”
  我圈紧了腰间的手,轻轻将他往上提了提,让他的额头贴近我的唇,“我在这儿。”
  “我没想到小姨、舅舅他们都会过来。我觉得他们是跟着外公过来的。”季凝遇的声音低了下去,恐惧在黑暗中蔓延,要吞噬他。“或许外公病得很严重。他、他可能......”他说不下去那个危险的猜测,猛地揪紧我的睡衣,声嗓中溢出哭腔。
  “不会的,”我急忙安抚,“如果真有什么事,他又怎会来到这里?外公应该会选择留在——”
  “不!你不知道!”
  话还没出口,季凝遇已经抢先一步,语气急得发抖:“外公的根就在这座城市,他是为了外婆才搬走的……他现在回来了,回到他出生的地方。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摸着他侧脸,感受到一阵温热的湿意。他哭了,我懂他话中的分量,却不知该如何给予安慰。
  “亲爱的,生老病死,是每个人终需学会的课题。”
  话出口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思忖着这话是否太冷,太过理性。可除了这些,我竟也找不到更柔软的词,只能轻声说,“我们还是得往前走。”
  “抱歉。”季凝遇颤颤巍巍跟我道歉,嗓音哆嗦着,“姥爷他们走得早,我那时还小,几乎没留下什么印象。这几十年来,家里又一直平顺,从没真正经历过这种事……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受。是不是我太脆弱了?”他顿了顿,呼吸变得急促,“我忽然想到了你,想到了岑叔叔。亲爱的……你当年一个人面对那样的离别,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痛吗?你怕不怕?你一个人是不是很孤单?”
  季凝遇最终被情绪打倒,捂住脸,哭了起来,“对不起!我想到你失去了父亲,那时候我竟还在跟你赌气。你身边只剩下你自己了,还要替我各种情绪擦屁股……我真的……真是太混了。”
  我鼻头发涨,像有团火在里面烧,一烧就往眼睛里顶。他就那么哭着,一声不吭地为我、为我爸、为我那时孤零零的处境落泪。他不说自己当下的恐惧,只记得我的辛酸。老实说,那段记忆我自己都快记不清了,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反倒一下子真切了起来。
  我盯着他看,喉咙发紧,许久才挤出几个字:“谢谢你。”忽地就明白,有些人是活着替你回望过去的。爱人的眼泪有时比自己的还沉。
  我俯下身,额头贴住他的额头,唇在他发热的皮肤上一点,“别再怪自己了,”我说,“我爱你。”
  我们靠得更近,“那以后……你愿不愿意让我陪你一起去面对那些未知的事情?”
  我把这句话递给他,像递出一只空杯,任由他选择是否接下。季凝遇沉默一瞬,眼神动了动,而后叹气:“可你没有义务去承受我的痛苦。”
  我摇头,放轻语气却字字笃定:“从我喜欢你的那天起,我就开始下意识地顺着你的影子走了,不管你回不回头。你不让我靠近,我也照看你情绪的天气;你一句话不说,我也能听懂你沉默的响动。”
  季凝遇红着眼角,瞪我一眼,忽地就笑了,泪水泛着光:“岑仰,你好像不太正常。”
  “我当时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我跟着他笑,伸手摸了摸他湿漉漉的脸颊,“反正我乐意,那就不是病。”
  --------------------
  提两个点:最后对话内容我斟酌了很久,思索着岑仰的说话方式是否太过文气,但想想还是保留这种感情。一时他本身就从事文学,说话细腻无可厚非,其次是我水平还不够,用通俗的话难以表达。
  另一个让我纠结的是少爷的情绪表达。他本来就是一个敏感细腻的人,但最近我总在想,自己是不是写他流泪的场景太多了。但男人可以掉眼泪,我觉得哭哭都正常【并没有让他看起来软弱,更不是女性化】
  第66章 现实
  季凝遇昨晚哭得厉害,早晨起来,眼圈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边。他不想顶着这张脸太早回去,我也没催。中午的安排推了,等到下午才动身。
  快下车时,他攥着我的手,力道比平常重了些,低声道:“我想和你一起,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更不会把你晾着。”顿了顿,又补了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听你的。”
  我摇了摇头。不想让他迁就到这个地步,只答:“做你自己就好。”
  下了车,站在门口,透过敞开的门缝就能看见客厅里人不少,是这些年少见的热闹。他怕我不自在,放不下心又交代道:“没事的,他们都认识你。我爸对外都说你是他干儿子。”
  季凝遇站得笔直,深吸口气,端起那副见长辈时惯用的笑容,推开门,走了进去,一一打招呼。我跟在他身后,只随着他往里走。有人望着我,眼里有疑有猜,但只要季凝遇在我身旁,这一切就变得好受。
  “妈妈,这有个外国人!”孩子突兀地喊。声音还没落下,一个面生的女人就把她抱起,朝我看了眼,打量中带着些许歉意。
  季凝遇贴近我,低声解释,“她是我舅舅的外孙女。”
  我点头,不会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只是觉得家里又添了新人。孩子们如雨后春笋,一茬又一茬地冒出来。有人忙着生养,有人奔波事业,也有人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而我们好像什么都没变,只是在潮水一波波涌来又退去中,依旧停留在原地。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