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伴随着宋时雨惊恐的目光，他看见那人上下两片嘴唇动了动，吐出的声音嘶哑而难听。
“祝青序在哪里？”
听到他这么说，宋时雨愣了愣。
几个月不见，梁温整个人都瘦削了一圈。他取下帽子，露出了一头贴着头皮的浅色发茬，尖锐的下巴上则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胡须。
——几个月的牢狱生活，梁温整个人憔悴了许多，但身上的气质似乎比当年更加癫狂。
在那人冰冷的目光下，宋时雨挪动着朝后面退了退，喉结滚动了几下，他艰难开口。
“祝，祝青序他跟我没联系，我不知道啊……”
听到宋时雨的解释，梁温没开口。男人冷冷地睥睨着他，似乎是在确认他说的是否为真话。
宋时雨被他这么一看，全身的冷汗“唰”地一下下来，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衬衫。
一秒，两秒。
过了很久，宋时雨终于看着他转过身来。见着那人离开的背影，他一时热血上头，接着冒昧地说了句。
“这么久了，你们之间的恩怨应该放一放吧？”他看着那人骤然僵硬的背影，再次幸灾乐祸地补充了句，“毕竟人家都有男朋友了。”
话音未落，那人突然回头，下一秒那道蛇豹般恶毒的目光就狠狠缠住了他。
“你要是再敢多管闲事……”
毒蛇的芯子刺透，缠绕，钻入他的四肢百骸。
宋时雨感到全身冰凉，几乎是立刻后悔自己做了这个莽撞的决定。
反观梁温。他无视了瘫坐在地的宋时雨，而是抬起眼，冷冷地环视了房间一圈。
“你现在谈女朋友了吧？”
梁温弯了弯腰。他嘴唇愉悦地弯着，整个人笼罩在混沌的阴影里，如同前来索命的恶鬼。
“以前的那些龌龊事，我都会让她知道。我不幸福了，你也别想好过。”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事了。”
昏暗的楼梯间，模糊的光从窗棂透过来，有几缕落在祝青序浅色的发梢上。宋时雨梨花带雨的同时，还透过指缝偷偷看了祝青序一眼。
青年站在他面前，整个身体懒懒地靠在墙壁上。听了宋时雨声泪俱下的描述，这人只是敛了敛眸，一幅不为所动将要睡着的模样。
“……”
宋时雨的表情一僵：“所以，所以你就没有一点反应吗？？”
听到宋时雨的质问，他终于掀起眼皮，冷淡地反问道：“反应？我该有什么反应？”
“还是说听了你的话后，我现在就应该暴起找到梁温，”祝青序低头摆弄着手指，唇角缓缓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然后杀了他？”
祝青序抬头，向他抱歉地笑笑：“那不行，虽然我很早之前就想冲过去把他砍成血雾，但仅限于想想。”
宋时雨松了一口气：“所以你不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
听见宋时雨这番话，祝青序手中动作一停，接着静静地看向了瘫坐在地上的男生。宋时雨茫然地看着他，两边的泪痕已经干透了，摇摇欲坠地挂在白净的脸颊上。
“你是不是造过我的谣？”
听到祝青序的声音，宋时雨先是短暂地愣了一下，接着惊愕地问道：“你是怎么……”
知道的？
话音未落，他撞见祝青序似笑非笑的眼神，瞬间明白自己被诈了。
“你……！”
祝青序垂眼看他。他声音很轻，就这么轻飘飘地压在宋时雨身上，却重得让他无法抬起头来。
“一月份，有人在社交平台上造我和我男朋友的谣。而经过查证，造谣者是我不认识的杨杰。”
祝青序没再看他，而是直起身来，看向了身边灰扑扑的窗间：“其中的参与者有你，对不对？”
时处初春，山城的天空灰成一片，天幕边的电线摇晃几下，从缝隙中滑过几只灰扑扑的燕鸥。
杨杰被谈话后，祝青序还是起了疑心。
他和梁温的恋情属于地下恋，知道的根本没几个人，和他素不相识的杨杰又怎能知道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呢？
想是这样想的，但祝青序从没和任何人提及。
直到今天见到宋时雨本人，他才用了个小小的计谋把人炸了出来，从而彻底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不是，我真的没……”
眼见着祝青序转过头，冷淡地收回目光，宋时雨终于慌了：“学长你听我解释！”
“当时是杨杰骗了我，他误导我，所以我才会鬼迷心窍造谣的啊！”
宋时雨瘫软着身子，他抬起手臂，哀求地去抓祝青序的裤脚：“求求你，不要拆散我和廖南星！”
——廖南星和他谈过的所有任对象都不一样。她热情，开朗，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他，饶是宋时雨也身不由己地喜欢上了她。
宋时雨才回到人间，又因为祝青序的一句话被狠狠攥住，重重地跌落谷底。
“不要！求求你不要！”
眼见着那人的手要攥住自己的裤脚，祝青序终于动了动，脸上露出了明晃晃的嫌恶表情。
“在你自己的口中，是梁温给你下药诱惑你，又是杨杰哄骗了你，你倒是无辜，”祝青序微微偏了偏头，目光冲着他不冷不热地扫了过来，“那我是不是还要给你道个歉？”
宋时雨彻底噎住。
“我不是这个意思……”
祝青序彻底烦了，他推开在他身边爬来爬去的宋时雨，手指搭在一旁的门把手上。
地上的宋时雨看他要走，这人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就要去攥祝青序的衣领子。
下一秒，面前的门突然打开。祝青序伸出的手一顿，他看见宋寒灯推开门，和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
青年目光冰冷地瞥了一眼宋时雨，紧接着淡淡一嗤。
“这是哪来的人彘，”宋寒灯挑了挑唇，弯起一抹极为讥讽的弧度，“是不是被打断了筋骨，否则怎么老是趴在地上？”
宋时雨是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态逃走的。
他一走，祝青序立马关上门，接着看向了旁边恢复如初的宋寒灯。
“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寒灯晃了晃手机，他微微一笑：“我不久前才来的，给你发消息你没有回复我。
“我去问了包间里的人，最后才来到这里的。”
祝青序立刻翻了翻手机，语气不由得有些心虚：“哦……”
宋寒灯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和绿茶battle，自然没有留意到对方发来的到达消息。
祝青序随意划了划屏幕，突然“啪”的一声，翻转着将手机搁在了窗台上。
“刚刚的对话……”祝青序犹豫地问，“你都听到了？”
听到他的问话，宋寒灯下意识愣了愣。
“没有，我刚刚才来，”青年解释道，“我在门外听了几句，大概听出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不过……”他疑惑地看向祝青序。
祝青序脖颈一僵，下一刻就听见宋寒灯开了口。
“那个关于‘我和我男朋友’之间的谣言是怎么回事？”
“……”
祝青序自然不会告诉他。
这是在他生病期间，他为了不让宋寒灯操心而特意隐瞒下来的荒唐事。
他“哎呀”一声，开始试图转移话题。
“宋时雨刚刚说梁温出狱了，”祝青序低下头，接着长长地叹了声气。
“说实在，我有点害怕。”
宋寒灯下意识眯了眯眼：“他在监狱里？”
“……”祝青序这才想到面前的人连梁温操纵车撞他，最后锒铛入狱的事情也不知道，于是赶忙改了口，“他因为闹事进监狱了，真是活该。”
宋寒灯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那怎么又出来了？”
关于梁温的小道消息，祝青序本以为他在监狱待够大半年才能出来，没想到这人在最近就已经刑满释放，并且像鬼一样缠上了他。
祝青序想了想，最后便犹豫地开了口。
“梁温家里有点实力。”
“具体的我不知道，这些都是我猜出来的，”祝青序摇摇头，“他家里走点关系，他提前释放很正常。”
他话音未落，两人都陷入了同样的沉默里。
公平，公正，这似乎是这世上最为可笑的话题。
宋寒灯从山里出来，他用了整整十八年；而有些人只是动动手指，便能轻轻松松碾死一只蚂蚁，而这种人正是梁温。
很久之后。
无声的秒针在空气中不断滑动着，祝青序打量着他。宋寒灯低着头，漆黑的睫毛帘子似的微微垂下，鼻尖处的那颗小痣被莫名衬得很浅。
“其实不需要太担心，”祝青序见他久久不说话，开始安慰道，“我的地址连父母都不知道，更别说那个梁温了，我可以……”
“我可以和你住一起。”
宋寒灯猛地抬起头来。他笑了下，接着温声道：“你不是很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吗？我去把宿舍退了，然后我们一起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