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一面说,一面用指尖撩拨叶霁后颈碎发:“玉山宫也不是什么小派,救几个百姓而已,他们自己处理绰绰有余,她何必开出那么高的酬谢,千里迢迢将师兄请来?害得师兄辛劳奔波那么远,被不三不四的人惦记,我看那个凌泛月也——”
听他前面说话还算正经,不知不觉又含酸扯远,小家子气尽显,叶霁立即截断:“不只是百姓被掳。策燕岛的结界破了,她要找合适的人修补。这结界当年是师父立的,宁前辈找我帮忙,并不奇怪。”
李沉璧言出必行,每说一句话,必在他脖颈里亲一下,这时将叶霁的身体扳过来,四目相对:“总之,我还是觉得宁郡君不太对劲。我替师兄留个心眼,师兄也要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叶霁有些欣慰:“你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过去你只会跟着我跑,从来不察颜观色,也不懂审时度势,我经常担心你会被偷去卖掉。”
“真的?”李沉璧眼角弯了起来,真心的笑容如三月花朵,见者如春风拂面。
“师兄觉得我能卖出什么价钱?”
叶霁想,应当是不便宜的吧。
这样的体质,这样的姿容,只怕开出一座城池的价钱,也有得是人愿意一掷万金。
趁他这片刻出神,李沉璧又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
叶霁受他一吻,连推也没来得及推拒,看上去倒像是情投意合。
他大为恼火,一挽袖子便要教训这小混帐一番。
忽听一阵窸窣响动,一人从花木丛中跌了出来,剑也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响。
“凌兄?”叶霁上前将那人扶起,替他摘去头上草叶,忍俊不禁,打趣道,“你怎么在自己家也摔倒?”
凌泛月十分狼狈,从地上一蹿而起,支吾道:“什么、什么摔倒!这话说的……你在长风山就没摔过?”
叶霁意味深长:“摔过,但没有无缘无故摔过。”
李沉璧在边上淡淡道:“凌师兄刚才躲在花丛里,看见了我们亲密,所以不自在了。”
凌泛月一愣:“我这样藏敛气息,你都能感受到?”看他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不同。
他抓了抓头发,满脸通红:“那什么,我只是想来叫你们出发,没想到就看见了。其实我也、我也不是不懂这种事,没、没什么不自在的。”
叶霁扶额,觉得解释与否都十分尴尬。
反倒是李沉璧从容道:“那就好。我们本来不想告诉别人,但意外撞见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凌师兄不必在意。”
凌泛月连连点头:“对,对,这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对吧!我不在意,你们也要不在意,这种事本来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叶霁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凌泛月处处要和他争锋比较,抓到机会,不大批特批他和师弟胡来也就罢了,竟还如此宽容豁达?看来是自己心量太小,将人看低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6章 柔弱无辜
在这世上,有三个特殊的地界。它们与世隔绝,玄奇万端,或邪或仙。
这三个地界,即使是刚刚入门学仙的幼童也能脱口数出——那便是南岭往南的玄天山,西境以西的关山境,和东洲之东的策燕岛。
能进入其中一窥天地的人,在这世上并不多。
玄天山像是仙洲蓬莱,仙树瑶草遍地生根,奇禽瑞兽追飞逐走,由各个仙门轮盘守护。每届的试炼大会也在这里举办,仙界的翘楚英杰们在这里一争高下,各仙门在此切磋交流,因此有缘进入玄天山的人最多,此地也最令人向往。
至于关山境,就绝少有人踏足了。即使进入,也多半被里面遮天蔽日的大雾弄得迷失方向,讪讪而退。曾有进入过此地的高人说,关山境就像梦一样不可捉摸,置身其中就会忘记日月流逝,若有心想寻个地方闭关,这里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只是耐不住寂寞而已。
叶霁他们这次要去的策燕岛,与以上两地截然不同。
策燕岛乃是一方妖域,潜伏万千鬼怪,漫漫长夜无穷无尽。修仙界将岛屿长期封锁,严防妖鬼从岛上逃出,但也时不时进来挖些奇花异草,狩猎些骨血能入药的妖兽。
这三处地界,普通人无法进入,也无路进入。即使是修仙者,也只能凭借特殊的法术和媒介打开通道。
仙门百家进入这类地界的方法,可谓是八仙过海。
玉山宫进入策燕岛的法子,就是乘一艘大船,直接撞进去。
“当然不是直接撞进去,”凌泛月站在船舷,手搭凉棚看向海上,“你当我玉山宫的人是莽夫吗?这船从头到尾都注了符文,自己就会找路。船头上也镶嵌了法器,一碰岛界,封印就会自动融开,让我们进入。”
叶霁道:“这结界封印是我师父当年专门构建的,只封妖魔不拦人,就算没有船头的法器,结界也不拦你。”
凌泛月脸红了一瞬:“多一重保险而已,万一那封印失灵了呢?”
“绝无可能。”叶霁斩钉截铁。
“怎么就不可能?”
叶霁挑眉:“因为我师父厉害。”
凌泛月嫌弃地说了句“真幼稚”,泄气道:“你师父的确比我那个爹厉害些,也怪不得我总打不过你。话说回来,他老人家这些年还好么?”
提起这个,叶霁微微垂眸:“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凌泛月也有些黯然,道:“这么说,长风山全派的事务,一直是你在主持?”
“算是吧。”叶霁道,“我不想师父太劳累了。”
“咱俩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凌泛月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我家那老头也不怎么问事了,恨不得马上把宫主之位交给我,他好一心一意守着美人。咱们肩挑门派,任重道远,相互勉励吧。”
“美人?”叶霁奇道,“令堂去世后,凌宫主不是一直未续弦?他现在有了心仪之人了?”
说起父亲对母亲之外的女人上心,凌泛月却神情轻松,反而对叶霁的态度感到意外:“叶兄,看来江湖上的爱怨,你是一点也不关心。我以为我爹钟情于宁师叔事,修仙界人人皆知呢。”
叶霁抱臂靠在船舷上,笑了:“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一点也不在乎。宁前辈视你如子,你求不得有她名正言顺做你母亲吧。”
凌泛月扬扬眉毛,“知我者叶兄也。”
“你那样关心她儿子宁二郎也情有可原了,”叶霁问道,“你们想必亲如兄弟?”
“得了吧。”
凌泛月面露嫌弃,摆摆手:“我师弟那人难相处得很,表面一团和气,背后反骨能把天戳破,和他做亲兄弟,我起码少活几十年。我关心他死活,还不是怕我师叔绝了后。”
他自言自语地补了一句:“……可就算不绝后,也折寿。”
叶霁想到了什么,放低了声音:“为什么宁二郎失踪,宁前辈看起来一点都不焦急?他们母子关系究竟如何?”
凌泛月扯了扯嘴角,似是不想提起。想了片刻,还是告诉他:“知白知夜都随母姓,是因为他们的父亲乃是入赘,这个叶兄知道吧。”
叶霁点点头。
“宁师叔管理春陵郡,成日公务缠身,就算生下孩子也没空照顾管教。他们兄弟两个,其实和父亲更亲近些。”
叶霁道:“人之常情。”
凌泛月叹了口气:“宁家的事情,我也并非一清二楚。他们父亲离世后,知白后来也出了事,一家子只剩下宁师叔和知夜两个。他们母子这些年,简直连一句话懒得说,对彼此不管不问的。”
叶霁默默无言。
于宁知夜而言,自幼身边只有父亲兄长,母亲却鲜少出现,现在两个最亲密的人都已经离世,只剩他眼里那位不太称职的母亲,两人之间的确无话可说,甚至还要生怨。
可就算这样,宁镜馥也不可能全然不关心自己的骨肉。这其中必定还有隐言,叶霁也不好开口询问。
凌泛月目光朝着远处的黑幕看去,策燕岛已经初显轮廓,犹如一只蛰伏海中的巨兽,在黯淡的天光里看不真切。
“叶兄,就算她说要以救百姓为先,我们也得尽力而为,把知夜全须全尾带回去。否则……”凌泛月轻声道,“否则我真不知道,她今后该靠什么活了。”
两人站在船舷边说话,叶霁几次侧头往别处瞧,凌泛月忍不住“啪”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别关心你那小师弟了,我们难得一见,多分点精神给我不行吗?”
那一头,李沉璧怀中抱着叶霁的长剑,低头专心致志地擦拭,面色却很不好看。也许是因为被叶霁冷落在一边,又或许是在想先前上船时试图牵他的手,却被果断甩开的事。
一个玉山宫服色的娇俏少女站在李沉璧的身旁,薄红着双颊与他搭话。虽没得到应答,水眸却盛着盈盈笑意。
凌泛月眨了眨眼,会意道:“叶兄,你不会是吃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