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钟燕星回身怒瞪:“作死么!”
  几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围着他:“钟少爷好长情啊!都一年半了,对这剑法第一式还念念不忘,舍不得丢开手呢!”
  “就算是个姑娘,被你天天这么追求着, 也磨出一片真心了吧!”
  “师弟此言差矣。这剑法就像姑娘,你对她有心, 怎奈她对你无意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钟燕星七窍生烟,举起剑朝几人劈去, 暴涨的灵气沿着剑刃, 将地上的石砖劈出了一道长缝。
  周围的弟子都被声响惊动,纷纷投目,打量着满脸涨红的钟燕星,不知这小公子又在发什么脾气。
  几个少年哪里怕他, 又是一阵嬉笑:“听说这砖石, 是两百年前从璧墀山运来的, 可不便宜!还好钟师弟出身钟鸣鼎食,砍碎了一块,家里想必也赔得起。”
  钟燕星扯出一个堪称狰狞的笑:“砍坏一块砖算得了什么,小爷当然赔的起。别说是砖, 这一剑哪怕砍在人身上,赔点真金白银也不在话下。”
  一个身材健硕,面上微麻的少年“呸”了一声:“钟少爷拿什么砍我们?用你那一辈子也学不会的第一式?”
  被四面八方的目光注视,钟燕星心里的委屈与屈辱无可复加。
  大伙明明是同一批入门,却抱着团来排挤他一个!
  钟燕星大喝一声,举起碧光刺目的长剑,与这几个同龄的少年战成一团。
  “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上官剪湘匆匆赶来,见他们越打越凶,连连喝止。钟燕星好拳难敌四手,不一会就挂了彩。
  上官剪湘资历虽深,却是个松弛随和的棉花性子,在师弟们前立不起铁威,见又是这几个兔崽子掐架,头疼得直叹气:“再打试试!我这就去请示叶师兄,让他来收拾你们!”
  演武台上顿时静了。打架的不打了,劝架的松了手,看热闹的也没了心思。
  所有人都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上官剪湘:“叶师兄究竟何时才能回来带我们?”
  “带什么带?还没断奶?”
  上官剪湘把脸一板:“我看你们这阵子也太不像话了,离了叶师兄就和丢了魂似的,连每日的点卯也敢迟到!小心着点吧,说不定叶师兄早就来瞧过你们,只是没露面而已,到时一起算总账,罚得你们鬼哭狼嚎!”
  一番训话劈头盖脸,说得人人缩紧脖子,心中讪讪。
  按长风山的门规,新弟子刚入门的三年内,吃得苦最苛,规矩也最严。每日清晨点卯做日课,培养体魄、坚定道心,要整整熬打三年,才能稍微自由。
  他们都是十几岁最跳脱恣意的年纪,哪里耐得住寂寞。管束稍松,又没了主心骨,就要躁动生事。
  一个细微的声音,讷讷说道:“我们骂也受得,罚也挨得,只要叶师兄还管我们就好。”引发一片附和。
  新弟子的培养是叶霁最看重的一件事,有空就亲自教导,就差陪着同吃同寝了。上官剪湘不禁长叹,叶师兄啊叶师兄,这么大个摊子,你如今自顾不暇,准备丢给谁?谁接得住?
  钟燕星唯独不忿:“我若是叶师兄,见你们如此偷懒成性,我也不乐意管!一个个装模作样,平时嘴上说着多么爱戴他,他一不在就变着法子耍滑,对得起大师兄的一片心么!虚伪!”
  上官剪湘清咳一声:“总之,大伙儿心里有数就好。都散了,用功去!”
  他虽然欣赏钟燕星率性豪爽,却又恨不得揪过这小子,耳提面命:知道为什么受排挤的总是你吗?
  “我们哪儿能和钟少爷比呀,”一人酸寒地回敬,“也不知是谁向大师兄讨教的最多,却连长风剑法的响当当第一式都学不清楚。大师兄浇灌你的这片心,就是拿来浇根木头,也能长片叶子给他瞧瞧了吧。”
  钟燕星冷笑:“小爷这就削下你的脑袋给他瞧瞧!”
  演武场上炸开了锅,闹闹哄哄,刀光剑影混战,灵气剑风乱撞。
  上官剪湘连连喝止,却按下这头,翘起那头,他一拍大腿,彻底死了心——
  闹去吧!打去吧!演武台不就是打架的地方么!别闹出人命来就行了。
  正不可开交之时,演武台上空一暗,像有一片黑云掠过。
  接着,一道长鞭犹如闪电般抽下来,发出炸裂心弦的风声暴响,将一干人震得七荤八素!
  上官剪湘举头仰望,双眼发亮地“嗬”了一声。
  头顶上空,四足双首的赤水神鸟扇翅盘旋,身形巨大,神威凛凛。它像受了什么人的命令,凌空降下,带起的烈风将一圈人刮得东倒西歪。
  李沉璧一身玄黑劲装,马尾高束,站在羽色如火的神鸟背上,手持戒律长鞭,冷冷下视。
  众弟子从吃惊中反应过来,还是吃惊。
  西面山峰上那只见神挠神,遇鬼啄鬼的神鸟,居然被人降伏了,还坐骑似的骑在身下!
  骑着它的那人,美如姑射仙子,气势冷峻如山崖。方才那震天价响的杀威鞭,正是此人手笔。
  李沉璧在一片抽冷气中,目光逡巡一圈,嗤笑:“打得好热闹。看来还是精力太足,不如绕山跑十圈,消耗消耗,顺道磨练一番筋骨。”
  众人还没从状况中回神,就有一人迟疑着发问:“李师兄这话是建议,还是命令?”
  李沉璧没有做声。他身下的神鸟却长啸一声,低空掠飞,翅膀刮起滚烫的烈风,气势汹汹把人往演武台外驱赶。
  这架势,让所有人心中一凛——李沉璧这是在管教他们呐!
  可是,凭什么?
  凭他资历深,凭他脸蛋美?
  立即有人出声抗议:“李师兄莫要开我们玩笑了,今天这十圈跑下来,我们明早还有腿起床?”
  “大师兄也不忍心这样罚我们!”
  “李师兄又是奉了谁的命,来演武台发号施令?”
  “不是我们不服气,”钟燕星在一旁抹鼻血,杏眼忽灵灵一转,“我们这一批里,就数赵师弟、曾师兄他们最成气候,私底下常说要以叶师兄为标尺,来日还要超越他的境界呢。他们有这样的壮心,李师兄却让他们把力气白白浪费在跑圈上,也太屈才了点。”
  被他点到的两个人,有些站立难安了。
  钟家小子居然替他们说话,这究竟是真心,还是在阴阳怪气?
  ……不必说,定是在阴阳怪气!看来刚才还是揍得轻了!
  李沉璧听了,凤目朝这两人寒嗖嗖移过来,抬起一边眉毛:“超越叶师兄?——你们?”
  赵、曾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被那明晃晃的不屑给伤到了。
  赵姓少年按剑怒道:“有志者事竟成,李师兄既然看不起我等,不如下来赐教剑法!将我们尽数败于剑下,我们自然听任驱遣。”
  李沉璧:“好。但我没带剑,也用不着。”
  众目睽睽中,他从神鸟身上抽出一根艳丽如火焰,轻飘飘的长羽,弹了一下:“这就是我的剑。谁先来?”
  .
  在这之后,叶霁的小院里,上官剪湘坐在笑个不住的某人对面,无奈地擦拭脸上被喷的茶水:“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还笑呐?”
  叶霁笑得伤口痛,茶杯都握不稳了:“那么多人,被他拿一根毛打成这……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觉得在意料之外,却又合情合理,连连摇头笑叹,“唉,沉璧,沉璧。”
  上官剪湘:“不管别人服不服气,反正我是服了他了。”
  叶霁好容易才收住了笑,迫切好奇地追问:“那么后来呢?”
  ·
  演武台上,弟子们四仰八叉摔倒一片,长剑刀戟乱扔一气,只听得“哎呦哎呦”呻吟不绝。
  他们没想到,千等万等,没等来可亲可敬的大师兄,却迎来了这么个瘟神!
  那根让他们胆战心惊、落花流水的鸟羽,收敛了光华杀气,在众人眼前飘忽、打圈、落下——确乎只是根毛而已。
  李沉璧一拽神鸟,凌空飞起,声音如寒水击石,传遍演武场。
  “叶师兄亲笔手书,盖掌门山印,授我掌教弟子一职。演武台今后由我监管,有偷懒怠惰、混账搅事的,休怪我不客气!”
  第57章 流连两心
  李沉璧坐在案桌前, 沉着脸,提笔在卷册上疾书。
  木窗“吱呀”一声,被一人用肩推开。
  叶霁轻轻巧巧地翻了进来, 手里提着个小桶,里面盛满冰凉溪水, 浮沉着新鲜可爱的各色瓜果。
  他跳进来,桶里的水却纹丝未动,可见功夫深湛。见了李沉璧,就是一笑:“我们山里别的没有,就是地聚灵气,果实不论季节,结得又多又甜。师兄一大早去给你摘的, 给你降降火。”
  李沉璧哼了一声,八风不动, 心却早已经动了,忍住不看他:“这算什么降火?师兄又不肯坐到我怀里来。”
  叶霁道:“早说么, 这就来。”
  他长腿一胯, 坐在李沉璧腿上,手臂圈着他的脖子,低头看他:“谁又惹我家沉璧不舒服了?说出来,师兄帮你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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