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宁若缺看看脸色明显好了很多的女子,又去瞄殷不染。
  能治好这种程度的致命伤,难怪殷不染的医术被称为“古今第一”。
  但她还是小声劝:“别太勉强。”
  殷不染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漫不经心道:“我有分寸。”
  她以极快的速度点了女子几个穴位:“别死,否则付不上药费,我就拿你徒弟来试药。”
  话音刚落,对方就吐出几口瘀血。暗色的血溅在殷不染的衣袖上,像绽开的红梅花。
  她却混不在意,还咧开嘴,笑得露出一枚小虎牙:“哈、哈,不愧是灵枢君,果然如传闻一般心——”
  殷不染面无表情地将一根针戳下去。
  方才还笑嘻嘻的人,顿时感激到哽咽。
  “果然是、心地善良的人啊。”
  宁若缺默默地退后一步,在心里记下,千万不要当着殷不染的面说她坏话。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女子的伤势稳定下来了。
  殷不染站起身,衣服上的血迹霎时消散无踪。
  她蹙起眉,吩咐宁若缺:“把她背起来,我们回去。”
  宁若缺摇头:“我先带你上去。”
  她还记得殷不染之前说过,她因为旧疾复发需得少用灵气。如今才把一个濒死之人拉回来,想来还是休息一下的好。
  殷不染顿了顿,垂眸,方才那股冷冰冰的气势忽地就软和下来了。
  她没说话,但是走到了宁若缺身边,揪住她的衣袖,算是默许。
  于是宁若缺来回跑了两趟,又背着女子溜出明楼。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快要下山时,她却敏锐地觉察到了旁人的气息。
  回头,明楼之上分明站着个细瘦的人影。风扬起她的衣袂,似乎送来几声铃铛的脆响。
  影子一动不动,似乎正在注视着她们。
  宁若缺和殷不染对视一眼,都没说话,趁着夜色回到了小院里。
  *
  刚把女子送到清桐房间,殷不染就沐浴去了。
  宁若缺坐在房间外的台阶上,嘴里叼了块梅花糕、手里拿着那把断剑。一边吃一边听里面两人拌嘴。
  也因此得知,救下来的女子是明光阁剑部长老,名为燕徊风。
  倘若没遭此劫,她该是颜菱歌的师祖或者师尊。
  燕大长老躺着上药,浑身都被绷带缠满了,还不忘问清桐:“可以给碧落川干活抵药钱吗。”
  清桐阴森的目光扫过燕徊风那张停不下来的嘴。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师姐和剑修的孽缘如此之深,走哪都能捡到几只。
  看燕徊风现在的嘴巴,活蹦乱跳的,八成就是小师姐出手了。
  清桐狠狠捣碎一枚药丸:“不能,要是谁都像你这样,那碧落川岂不都是呆头剑修了!”
  燕徊风直接忽略了一些奇怪的用词,不解道:“为什么都是剑修,没有器修法修吗?”
  清桐很不耐烦,恨不得把药糊对方嘴上:“没有为什么。”
  “小医仙,少点药钱呗,我还有好多徒儿要养。”
  “闭嘴!”
  气恼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宁若缺吹掉手里的木屑,而后抬头望天。
  夜深,朔风冽冽,明月不见踪影,黑沉沉的云几乎要压到山顶。
  要下雪了。
  她拍拍手里的断剑,起身走进了屋里。
  第21章 剑出惊鸿 “保护好你自己。”……
  宁若缺刚转过屏风,就看见清桐那张苦大仇深的小脸。
  与之相反的,是燕徊风毫无芥蒂的笑容。
  明明修为十不存一,身体虚弱到拿不动剑,甚至可能留下了无法修复的暗伤,她还是乐呵呵的。
  宁若缺向她颔首致意:“燕长老,我想询问一件事,现在方便吗?”
  燕徊风相当爽快:“你直说。”
  宁若缺:“长老可知许绰其人如何?”
  从她口中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燕徊风眼里的笑意消失了。
  迟疑好一阵,她才忧心忡忡地开口。
  “那孩子本来就闷,爱钻牛角尖。前段时间听说她修行遇到了瓶颈,一直跟着老不死的,我只怕她误入歧途。”
  清桐撇撇嘴,插话:“已经入歧途了!”
  她看着燕徊风骤然瞪大的眼睛,暗自腹诽了一句,呆头剑修!
  不用宁若缺多说,清桐叭叭得飞快,三两下就讲清楚了前因后果。
  讲完,弥漫着药香的房间就此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会儿,燕徊风才苦笑着摇头:“若不是我修为没了,我该去亲手了结她。”
  妖族与人族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无数人惨死在妖兽口中,无数先辈为此献出了生命。
  再怎么说,人也不该和妖同流合污。
  难过的事不多提,燕徊风想做点别的转移注意力,随口问:“哎,有吃的吗?”
  宁若缺便默默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果子递给她。
  后者露出友好的微笑,没怎么犹豫地咬下一口,而后整张脸就皱成了包子。
  她猛拍自己大腿,好不容易咽下去了,更是一言难尽地盯着宁若缺。
  宁若缺没什么心理负担,甜甜的果子留给殷不染,剑修随便吃吃就行了。
  “对了,老不死的练邪术需要蜚蛭的妖丹。这东西用久了影响神魂,会让人失去理智。”
  燕徊风酸得呲牙咧嘴、表情狰狞,偏偏还不肯放弃,边吃边说:“就怕妖丹落在许绰手上……”
  宁若缺一愣:“失去理智?”
  她回想起许绰这几天的状态,很平静,甚至有些平静得有些过头了。哪怕殷不染三番两次坏她事,又救下燕徊风,她也没做什么。
  宁若缺脑海里思绪万千,试图从种种事件中找到疑点。
  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浓厚,以至于让她执剑的手几度攥紧。
  清桐瞥她一眼,继续捣药:“别多想啦,镇压蜚蛭分身的药粉我已经洒出去了。碧落川的人最快今晚就能到,她再怎么想作乱也没机会。”
  这大概是这两天来唯一的好消息,宁若缺的心放下些许,却依旧悬着。
  她将断剑横在身前,指腹划过剑脊。
  长剑虽折,剑刃犹锋,一点烛火落在上头,又灼灼在宁若缺的眼中。
  她轻声开口:“燕长老,这把剑可否借我一用?我不会弄坏它。”
  仿佛应和她的话,断剑发出细碎的嗡鸣。
  燕徊风怔了怔,打量她半晌,道了声“好”。
  于是宁若缺将断剑收起,朝清桐使了个眼色,又指指屋外。虽然弄不懂她想做什么,但清桐还是乖乖跟了出去。
  一踏出门,就被宁若缺拽到墙角。
  瞧这人神神秘秘地东张西望,又满脸欲言又止,清桐很不耐烦:“你到底要问什么?”
  “清桐,殷不染的旧疾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宁若缺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她是不是……”
  “不能再用毒了?”
  “……”
  她原本还寄希望自己猜得太过,可清桐的沉默如此真实。真实到让她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遗憾还是担忧。
  宁若缺抿唇,原本明亮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显得呆呆的。
  清桐压着嗓音,像呲牙的小兽一样威胁:“你猜到就罢了,别到处乱说。”
  没有攻击手段的医修,在这危机四伏的修真界,就和顶级灵宝一样惹人垂涎。
  更何况殷不染体质还那么弱。
  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宁若缺点点头,踩着满地破碎的光影,快步向殷不染的房间走去。
  既然这是最后一晚了,那么她有必要在碧落川的人到来前,保护好她。
  主屋很安静,宁若缺先敲了敲门,没人应。
  她悄无声息地踏进屋,正见靠窗的凉榻上窝着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狐狸毛披风。
  而殷不染裹着披风,把脸搁在窗沿,看上去像是打算偷听,可完全抵挡不住困意。
  这么柔软的一大团,却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看她脸蛋上压出一道红痕,宁若缺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飞快地戳了一下。
  是很熟悉的触感,又软又滑,和白天里摸到的一模一样。
  殷不染蹙眉,往披风上蹭蹭,似乎是想消磨掉这突如其来的痒。
  眼看着她又要倒头就睡,宁若缺赶紧出手试图把人捞回来。
  还没够到,窗外“砰”的一声巨响,大地震颤。房屋剧烈晃动,连带着殷不染整个人一歪,头就这么砸在了窗沿上。
  宁若缺倒吸一口凉气。
  殷不染捂住头、纵使眼眸半眯着,也不难看出其中潋滟的水光。
  她第一时间去找宁若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后者就立马举起双手自证清白。
  “不是我干的!”
  殷不染垂眸,默不作声地把眼泪憋回去,自己给自己揉揉头。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她声音很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困倦,应该是灵气消耗过度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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