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年龄不大,哄起人来的本事倒是不差,还会哼轻快的小调。
也不难看出,这里的人大部分都神情恍惚,语序混乱。
情况和楚煊带回来的老妇人有些类似。
她越想眉头拧得越紧,聚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小池村到底发生了什么?和云岭镇的视肉有没有关系?
她兀自想得出神,一转眼,芃芃已经把大部分人哄进了屋。
而后哒哒哒地跑到宁若缺面前,笑着朝她招手:“阿满好乖呀,来吃块饼吧。”
语气和刚才一模一样,连说辞都差不多。
此前她对宁若缺的态度奇怪,原因已经不言而喻。
宁若缺:“……”
宁若缺现在明白,芃芃为什么会把她带回家了。
大概率是看她蹲地上啃“石头”,以为她脑子也有问题。
她抿抿唇,耳朵红得发烫。
难道自己很像傻子吗?!
见宁若缺一动不动,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芃芃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把饼搁院子的石桌上:“我给你放这啦,晚了可会被别人抢走哦。”
随后自己转身走进了屋内。
“……”
宁若缺默默走过去,将那半张饼拿起来嗅了嗅。
一股麦子的气息,没毒,能吃。
但她没动,若无其事地放下了,继续观察周围的情况。
夜幕四合,明月和星辰被云层遮挡。少了这点光源,视野就变得极差。
触目所及一片黑暗,宁若缺皱了皱眉,正想进屋里看看,就听见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伴随着一声熟悉的惊叫:“呀!”
骤雨剑出鞘三寸,宁若缺还没来得及冲进屋,一团血糊糊的东西就比她更快冲了出来。
她眼眸骤然一缩,借着剑光将这东西看得清清楚楚。
诡异的眼珠子、攒动的手脚,哪怕看一眼都能污染眼睛。
是一团变异的视肉!
电光火石之间,视肉的眼珠子一转,牢牢锁定住了宁若缺,转而向她扑来。
“噌——”
剑锋出鞘的嗡鸣响彻小院,宁若缺毫不犹豫地挥剑。
剑势如急雨,不可阻挡。
视肉一小半身体落下,另一半继续义无反顾地扑向她。
宁若缺正打算再斩一剑,就听小孩着急地大喊:“阿满你在做什么?!那是阿婆!”
什么?
视肉已至身前,血淋淋的身体下是密密麻麻的尖牙,狠狠地咬向宁若缺的手臂。
可宁若缺被芃芃话语中的信息惊到,动作下意识地慢了半拍,就这样被咬掉了一块肉。
细微的咀嚼声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芃芃急切地跑出来,想揪住宁若缺的衣袖,却抓了满手粘腻的血。
她吓坏了,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掉:“你——”
眼看那团视肉要跑,宁若缺甩开芃芃,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就好像手上的伤不存在一样。
事实上她确实不在意,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
真是疯了,人怎么可能变成妖?!
视肉的动作很快,可宁若缺更快。
黑影跃至屋顶,几乎如履平地一般在房屋之间穿行。
她存了活捉这只视肉的心思,几度出剑,每次削掉视肉的一部分。
视肉再生的速度根本比不过宁若缺的剑光。
它已经虚弱到慌不择路,直往墙上撞了,远处却凭空飞来一个茶碗。它倏尔变大好几倍,直接将视肉扣在了碗里。
随后化作道流光,回到了它主人手中。
黑衣剑修一个急刹,像是感受到了比视肉还可怕的东西。
连头都不敢回,只能浑身僵硬地面壁。
清风送来丝丝缕缕的香气,像是在雪里洒了点白糖。
安静一阵,宁若缺才背着手转身。
她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衣人,迅速把头低下,还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
雪地里,殷不染的白衣随风轻舞,裙上的流云暗纹如映月华。
她微微勾起嘴角,轻笑道:“宁若缺,来,我请你吃药膳。”
宁若缺倒吸一口凉气,总感觉她笑起来比不笑更可怕。
还不如炸毛!
她很慌,可储物袋里已经没有糖糕了。
就只能努力把受伤的手藏起来,再试图从脑子里翻出些有用的东西来哄她。
殷不染歪了歪头,一缕白发凌乱地滑落。
仔细看,就会发现她衣裙也有些乱,就连沾了草叶都没管,似乎赶了很急的路。
饶是如此,她也依旧不紧不慢,耐心至极地问:“为何不上前?怎么,别人的饼都能钓你,我的就不成?还是说……”
“你怕身上的伤被我发现呢?”
第37章 苦此昼短 “逆死生者,为天道所不容。……
殷不染话音落地时, 宁若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既然都已经被发现了,她索性直接承认:“这伤、我不是故意的。”
语气还是怂怂的,人也不敢上前去。
打架斗法难免有受伤的时候, 更何况剑修的性命本就悬在剑尖之上。
宁若缺不在乎这些伤,可如果殷不染会因此而炸毛, 她就会尽量去避免。
只不过真要让她一点伤都没有,除非实力差距过大。
眼看殷不染向她走来,宁若缺已经做好了被凶被挠的准备。
因为身体尚未恢复, 殷不染走不快。拢着层毛茸茸的披风,却像是身上压着重物。
一步一个脚印,细雪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
宁若缺眯眼看着看着,原本缩在胸腔里瑟瑟发抖的心脏,突然就揪起来了。
她跑了两步,主动缩短与殷不染的距离, 并且伸出手给她看。
“真的只是小伤, 清桐呢?让她来给我治吧。”
殷不染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神甚至有点冷。
她倏尔一动, 宁若缺就完全放弃了抵抗, 打算任由她挠。
可预想中的情景没有出现,殷不染冷脸凑上来,毫无征兆地抱住了她。
头埋胸前,整个人的重量都往宁若缺身上压。
宁若缺的身体反应得比脑子快,后撤一步站稳、直接回抱了过去,虚虚地揽住殷不染的腰。
她眨了眨眼,感觉自己抱了一团温暖的毛茸茸小动物,蹭得她好痒。
她听见怀里人说:“下次不许一声不吭走掉……”
殷不染的音色其实偏凉, 如碎冰薄雪。
可这般瓮声瓮气地说话,便多了几分温软,以及明显的难过。
原本很不讲理的命令,都被她说得像是小心翼翼的请求。
宁若缺听得晕晕乎乎,完全忘记了什么失忆、结婚。
只知道殷不染大概走了许久,才找到了自己。
于是全凭本能地把人抱紧一点,轻声道:“好,下次不会了。”
她拥着怀里的人,就仿佛有一种满足感凭空冒出来,随着血液流过四肢百骸,将某处填得满满当当。
某个剑修的心便悄无声息地软了下来,变得和殷不染的披风一样软和。
北地的夜晚寒风凛冽刺骨,一刻也不停歇地越过大地,奔向苍茫的雪原。
直到夜晚的寂静被急促的呼吸声打破,宁若缺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
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想,她没把殷不染推开,手足无措地由着对方赖她怀里取暖。
芃芃稚嫩的嗓音越来越清晰:“阿满,阿满你在哪?”
不多时,一团小小的光芒出现在路的尽头。
芃芃不知道追了多久,一只发髻都跑散了,小脸上挂着细汗,写满焦急。
手里的灯笼在风中飘摇,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掉。
好不容易瞥见一抹白影,芃芃大着胆子走上来,用手里的灯笼照殷不染。
她一时愣住了,呆呆地喊:“姐姐?”
宁若缺皱眉,并不觉得她是在喊自己。
殷不染也听见了,她在宁若缺的衣襟上擦了擦脸。再回头,就又是清冷出尘、高不可攀的灵枢君。
小孩一耸肩,倒退好几步:“不对,你不是我姐姐。”
她看一眼宁若缺,余光又扫到殷不染,随后小脸唰的一下变白、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宁若缺有点想追,小池村不正常,一个小孩子在这里很危险。
可联想到之前那一幕,明显芃芃也不太正常。
哪有小孩会和一群身份不明的傻子呆在一起。
她更担心殷不染,并没有追上去。
殷不染揪住宁若缺的衣袖,歪头问:“我长得很吓人?”
宁若缺不假思索:“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