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殷不染噙起一点笑意,认真道:“没听清楚。”
还坏心眼地掐住宁若缺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
昏暗的烛光下, 宁若缺的眼睛不复方才的澄明,竟显得有些朦胧而暧昧。
宁若缺顿了顿,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打算再喊一遍。
谁知途中殷不染扯了扯她的脸颊肉,那一声就变了调:“姐、呜姐。”
她蹙起眉,眸光流转,脸上不知是被掐红的还是羞红的。乍看就像是被欺负了,好不可怜。
堂堂剑尊,此时此刻像是敛入鞘的剑,半点不反抗。
这次听得清清楚楚,殷不染终于松开手。
却突然生出了更难以启齿的心思——
若是亲一下宁若缺的眼睛,再引着宁若缺摸摸自己,她也不会反抗吗?
眼看殷不染终于肯罢手了,宁若缺暗自松了口气。
她并非死板的人,都什么时候了,那点脸皮不要也罢。
可方才烛光昏暗,她瞥见殷不染湿漉漉、泛红的眼尾,竟然有一刹那的悸动。
像吃了不对劲的蘑菇,脑袋空空,浑身都痒。
宁若缺清了清嗓子,勉强正色道:“现在能告诉我真相了吗?”
她可不会轻易忘了自己的目的。
殷不染点点头,把玩着自己的镯子,心不在焉地说:“可能有关系吧。”
有关系。
哪怕加了“可能”这个不确定的词,宁若缺的心脏也忽地停滞一息,随后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噌地站起来,带得椅子一倒,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
与之相反的,则是她压抑到极致的情绪:“殷不染!”
殷不染面不改色,抬眸看她:“你这就信了?”
她看得出宁若缺眼里的难过和担忧是因为自己,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
她嘴角牵了牵,似笑非笑地歪头。
“我知道宁满是你从前的名字,也知道你最爱吃白面馒头。”
“更知道那时的人间君主昏聩无能。你追随长公主造反,最后一剑斩下了暴君的头颅,自己却身受重伤,连具‘尸体’都找不到。”
殷不染的叙述不带任何情绪,宁若缺听得一愣,不知道为何要扯到这件事上。
她那时候被师尊捡走了,当然没人能找到她的“尸体”。
宁若缺板起脸:“这些虽是陈年旧事,知之者少之又少。但我从未想过隐瞒,只要有心就不难查到。”
甚至直到现在,人间的青史上都留有她的一页。
只是修真者与凡尘再无瓜葛,没人会无聊到去查人间的“宁满”,与剑尊“宁若缺”是何关系。
宁若缺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强调道:“不要岔开话题!”
奈何对着殷不染,她实在凶不起来。
对方还是懒洋洋地支着头:“你看,我说你与我有婚约,你就是饿死都不会信的。”
“可我明明没提重生这事,你倒是先自己揣度一番,然后信得死心塌地了。”
宁若缺怔愣了片刻,勉强收拾好心情,重新坐下。
这分明又是在暗戳戳地指责她,不肯相信婚约之说。
但她没办法反驳,自己确实已经深信,殷不染就是为了复活自己,才会变得如此虚弱。
这份情谊太过厚重,站在宁若缺的角度,完全找不到殷不染这么做的理由。
便教她心急如焚,想猛吃二十个馒头缓解压力。
她尝试心平气和地去和对方交流:“殷不染,这不一样。”
救她一命的恩情和结为道侣的感情,在她看来是两码事。
殷不染乜她一眼,反问:“都是我的说辞,哪里不一样?如果我确实救了你,你会同我结为道侣吗?”
宁若缺思索半晌,为难地开口。
“不会……”
生怕殷不染当场炸毛,她立即补充道:“但是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报答、报答你。”
殷不染骄矜地抬了抬下巴,满不在乎:“我不缺牛马。”
只缺个暖床的笨蛋剑修。
她轻嗤了一声:“也是,你现在对我没什么感情,何谈以身相许呢。”
晃动的烛光将她的影子映在墙上,只有单薄的一层。她话里的失落满溢出来,人也似乎要随着风散了。
宁若缺还没来得及心疼,就听殷不染话音一转。
“不过没关系,我会自己来讨。”
某人说完就站起来,在宁若缺呆滞的目光中,主动跨坐到她身上。
她伸手抱了个满满当当。
像树熊抱住了自己心爱的那颗树,心满意足地把头搁宁若缺肩上、汲取温暖。
“……”
甜香扑面而来,宁若缺想把人推开。可一想到殷不染的身体,又开始犹豫了。
这是她欠殷不染的。让她趴一下怎么了?
宁若缺越是犹豫,殷不染就越是肆无忌惮。
身体相贴,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她舒服地呵出口气,又埋头蹭了好几下。
湿热的气息洒在宁若缺敏感的后颈上,后者顿时僵住。
巴不得屏蔽掉自己的五感,化身成一把没有感情的剑。
宁若缺正打算试着修炼,就听殷不染软绵绵地开口。
“你和我说说话吧。”
宁若缺已决定要尽量满足殷不染的要求。于是收起了修炼的心思,一边默念清心诀,一边絮絮叨叨。
“殷不染,我是这样的想的。”
在清心诀一遍又一遍的冲刷下,她的眼神越发坚定,思路更加清晰。
宁若缺:“如果你是因为癔症才救的我,我会尽全力弥补。就算你的癔症好了,我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殷不染轻啧,烦躁地把头埋到宁若缺颈边。
某剑修又在假设不存在的事情了,一点都不想听。
她闷声道:“并不能确定是我救的你。”
实际上死生之术太过玄妙,她还不能肯定,宁若缺的重生一定与自己有关。
可宁若缺好像没听见,还在自言自语:“如果婚约是真的,救命之恩和过去的情谊也不能混为一谈。”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报答你,或者,你想要什么样的回报?”
她试图举例自己能接受、能做到的事。
包括但不限于做饭、杀人、武器保养、剑术基础教学、危险区域的草药采集,以及一些个人总结的小猫饲养心得。
“……”
没人应答。
殷不染早已闭上了眼睛,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有只笨狗一直在耳边嗷呜嗷呜,吵得很。
她很不耐烦了,索性偏头,狠狠咬上宁若缺的脖颈。听到一声轻嘶后,又大发慈悲地帮她舔了舔。
这下子噪音虽然没有了,耳边的呼吸声却更为急促。
要害部位被人又啃又舔,宁若缺极力忽略那种陌生的战栗感,坚持说完自己想说的话。
“殷不染,其实……我并不希望你为了救人,伤害你自己。”
她更希望殷不染能和以前一样,不用缠绵于病榻,还有蛊毒之术傍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往后就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怀中人含糊地应了几声,显然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听进去过。
屋子里很安静,结界里听不到里屋的动静,只余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呼吸交错,心跳重合。
宁若缺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想尽快去调查清楚自己“失忆”的真相,倒不是为了和殷不染结婚,而是不想再逃避了。
为此,她愿意把这件事的优先级提高到和“找本命剑”相同。
思路刚刚理顺,木板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楚煊兴致勃勃地冲进来:“宁若缺,我找到了一些东西!”
“……”
看清楚屋里的画面后,楚煊嘴角抽了抽。
她的两个好队友,此时正抱得难舍难分,像黏糊糊的牛皮糖。
而宁若缺和她四目相对一秒,悄然红了耳垂。
红就红罢,还比手势让自己小声点,不要吵着殷不染睡觉。
什么意思,她俩在温暖的屋里贴贴,留自己去外面吹冷风?
楚煊忍无可忍,狠狠地呲出犬牙:“你们——
话还没说完,殷不染先动了一下。
她连忙压低音量,飞快地问:“你们还要抱多久?抱完了我再说。”
第40章 苦此昼短 她值得自己这样做。
宁若缺等了一小会儿, 笨拙地操纵灵气,把殷不染的斗篷铺桌子上,再把殷不染人也抱上去。
楚煊又给她盖了层毛毯, 捂得严严实实、一丝风也透不进去,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