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随后毛毯一掀,蒙住头、也遮挡住了细碎的阳光。
宁若缺怕她闷着,轻手轻脚地将毛毯掀开一点。
然后就见殷不染抬手捂住了脸,还往里面蜷了蜷。
她柔滑如绸缎般的白发从宁若缺腿上滑落,脸颊因为微微鼓起,看起来很软很好戳。
宁若缺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觉得殷不染好可爱,像一只白色小猫。
她又将毛毯往上拉了点,给殷不染遮挡阳光。
可是没过多久,就忍不住想要看看殷不染的脸,就轻轻地掀开一丝缝隙。
就这样乐此不疲地掀开,盖好。掀开,盖好。
掀开——
殷不染猛地蹭起来,给了宁若缺下巴一拳。
随后凉丝丝地开口威胁:“你再来一次试试?”
意识到自己做得太过了,宁若缺手忙脚乱地给殷不染裹好。
“对不起!”
耳边突然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宁若缺一回头,发现楚煊坐在船舷上嗑瓜子。
一边磕一边感叹:“啧啧啧,鼎鼎大名的剑尊居然是幼稚鬼,说出去谁信啊。”
宁若缺:“……”
她这下安分了,殷不染则异常沉默。
飞舟从云间飞速掠过,直到原本明亮的天色突然昏暗了许多。
司明月棋子也不玩了,跑到船舷边,差点跳起来:“啊!能看到了!”
只见远处大片的光幕自空中垂落,绵延不绝,望不到尽头。
山脉断断续续地铺在地平线上,而浓重的黑色毒雾被挡在了光幕的另一头,使得天空一分为二。
隔得太远,宁若缺尚未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便忽地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剑鸣。
凌冽的寒风呼啸而来,如伴奏。并不悲怆,反而铿锵如金石碰撞。
所过之处灵气躁动,天地浑然一净,无论是妖气还是浊气都一并清空。
而剑鸣声一阵又一阵,源源不断地横扫这片区域,似是在昭示一个事实——
此处,诸邪勿侵!
直至剑尊陨落百年,她残存的剑光依旧劈开了混沌的古战场,庇佑后人无数。
楚煊和司明月都在船头叽叽喳喳地讨论,这一近乎神迹的现象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宁若缺则回头,看见了殷不染。
端正地坐在榻上,一声不吭的殷不染。
她的身形和面容都隐没在阴影中,看不太真切。
只觉得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墙,将她与外面的一切隔离开来。
所以她出不去,只能如一只弃猫一般,孤零零地呆在原地。
不知为何,宁若缺喉咙酸涩泛苦,苦得她也说不出话。
她三两步走上前,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殷不染没有反抗,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宁若缺眼巴巴地望着她,哑声问:“染染,我可以亲你吗?”
殷不染面无表情:“说过了,亲脸不用问。”
下一秒,她忽觉唇上一软,骤然睁大了眼睛。
第82章 道隐无名 “只要留在我身边。”
停顿几息后, 宁若缺将殷不染放下,才开始小心翼翼地呼吸、观察对方的神色。
她现在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或者练个三天三夜的剑逃避现实。
怎么脑子一抽, 直接亲了上去。
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可另一方面,那温软的触感还残留在唇上, 宁若缺有些意犹未尽。
她偷摸着观察半晌,发现殷不染并没有因此生气。
只是低垂着眼帘,遮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宁若缺不确定殷不染有没有觉得好受点, 她又拿出一块栗子糕。
不敢直接塞对方嘴里,便试探性地递到不染嘴边,温声哄:“要不要吃点甜的?”
殷不染只咬了一小口,随后毫无征兆的,鼓着腮帮子抱住了她。抱得很用力。
甜甜的栗子香扑了宁若缺满怀,殷不染在宁若缺颈边蹭几下, 深吸了一口气。
像是在做标记, 或者确认这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着。
“你离开的一百年,我每天都很想你。”
她把脸埋在宁若缺怀里,语气半是委屈、半是埋怨。
以殷不染的性子, 这般直白地表达其实很难得。
所以纵使宁若缺听过好几次, 如今也还是心口酸软。像是有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抽芽。
她拍拍殷不染的背,正想再安慰几句。
殷不染却忽地开口:“若要令死去之人回生,最后一步是为其招魂。”
“十年,我去了许多你去过的地方,在边关听雨,沧州寻梅,燃引魂香三千夜。”
她很平静, 话里的风刀霜剑、千里迢迢都被一句带过,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而后话音一转,她皱起眉来:“但术成之后毫无动静,并不是书中所说那样。”
“我不信自己失败了,可是、可是——”
宁若缺听得愣在原地。
曾经因为失去记忆的缘故,她很难理解殷不染的情绪。
孤身一人,便不信人间有白头。
如今有如水到渠成般,再见她青丝尽白雪,方知这百年离恨苦多。
不过一眨眼,殷不染眼尾便开始泛红,眸光一晃,就要落下泪来。
宁若缺连忙把人拥入怀里,笨拙地亲了亲她的脸。
可后者语气依然低落,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放手:“倘若当初我能……”
宁若缺不愿她自怨自艾,于是直接打断:“没事了,染染,我在这里。”
她任由殷不染抱她、在她胸口上蹭,黏糊得像块麦芽糖。
直到身后突然传来楚煊的声音:“你俩好了没?准备出发了。”
宁若缺没有松手,反而继续顺顺殷不染的背。
回头,楚煊正倚在门边,仰着下巴睥她们。
还似笑非笑道:“啧啧啧,目中无人啊。”
那模样欠打极了。
宁若缺将剩下半块栗子糕自己吃了。
转而牵起殷不染的手,淡定地从楚煊面前路过:“走吧。”
楚煊顿时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哎哟好腻,腻死我了!”
话音刚落,宁若缺掉头回来,狠狠给了楚煊肩膀一拳。
楚煊毫不在意,嘻嘻哈哈地笑。
快走几步,顺手捞起一旁的司明月,一跃跳下了飞舟。
宁若缺也想带殷不染下去。
就见殷不染勾住她的脖颈,小声说:“别听她的,你可以多抱我。”
她偏过头,像是难以启齿地咬了一下唇,声音也越来越小。
“亲哪里都不用问,要学什么,我也可以教你。”
“只要留在我身边……”
唯有最后一句,她说得极重,带着深切的执念。
宁若缺听得一阵心软,又莫名其妙地觉得脸红。手压着剑柄,却压不住砰砰乱跳的心。
但她毫不犹豫地回了声“好”。
再揉一揉殷不染的头,将人轻松抱起来,也踩着剑跃下飞舟。
*
出门前,药王和秦将离三番四次提醒两人要注意安全。
宁若缺严格遵守,一路上都很警惕。
好在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甚至不知道是何原因,连一只妖兽都没见着。
在飞舟上时,远看剑光垂如帘幕。等到了近处,便只见一道道划破大地的剑痕。
长则长不见尽头,深则深如河谷,把整块土地切割得四分五裂。
而土壤是比其他地方更深的褐色,至今寸草不生。
毒雾形成了遮挡,使人看不清内里的具体情况。
但仅凭借这些痕迹,也能窥探出当年那场大战有多惨烈。
妖神饕餮,偏爱以人的欲望为食。
当时古战场的阵法有多处漏洞,妖兽通过漏洞入侵上界与人间。
各大仙门四处受敌、分身乏术,可倘若不阻挡住妖神,人族怕是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于是宁若缺就去了,只她一人。
而今站在自己身死道消之处,宁若缺的心情和当初面对妖神时一样平静。
唯独只担心殷不染触景生情,便一直未松开手。
体温源源不断地递过去,已经把殷不染的手捂暖了。
四人都没有贸然靠近,站在远处打量。
“古战场的阵法修修补补用了许久,得亏这些年还算安稳。”楚煊抱着胸叹气。
末了,她又咧嘴笑起来:“不过等我做完最后的调整,就可以把我的九天煊耀大阵拿出来用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