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虽然麻烦,但楚煊不放心让两个病人上路。
又是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明月,可否帮我算一卦?我想知道此事可有缘由。”
宁若缺眼睛半眯着,快要睁不开了。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身体沉得动不了,魂魄却轻如一片云。
她惦记着殷不染有没有好好穿衣服,还不想睡。
司明月毫不犹豫地应下了殷不染的要求:“好,稍等一下。”
而后只余沉默。
宁若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吊着最后一丝意识,等殷不染回来。
良久,外边才传来轻轻的一声:“我明白了。”
听不出多少情绪。
但能让司明月给不出答案的卦象,显然不是什么好结果。宁若缺闭上了眼睛。
有人慢慢坐到她身边,冰凉的触感印在脸颊上,像一粒温柔的雪。
宁若缺嘴唇翕动,费力地开口:“我的、剑……”
她的剑要被楚煊带走了,很没有安全感。
殷不染原本还认真听着,听完霎时蹙眉,一拳揍她胸口上。
“命重要还是剑重要?你的本命剑影响你情绪,说我坏话,你还惦记它?”
“唔。”宁若缺闷哼一声,让自己蜷缩起来。
她想不明白,殷不染的力气为什么忽大忽小,刚才还穿不起衣服,这下打人又很疼了。
她疼得厉害,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意识不清,却还想和殷不染说说话。
“它不是故意的,肯定是妖族的阴谋。道隐无名剑什么都不懂……”
殷不染冷哼:“怎么?拆散我们两个,就能让妖族占领人间,妖神重归于世了?”
她有时候真想看看,剑修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说完,她又将一枚药丸强塞进宁若缺嘴里,紧紧地握住了宁若缺的手。
“殷不染。”剑修再次开口,声音低得听不清。
她说:“我喜欢你。”
“……”
她手背一湿,如同落了滴温热的水,划过与之相握的柔软肌肤,汇入两人的手心里。
宁若缺听见了两道交错呼吸声,更准确的说,其中一道仿佛是谁人的叹息。
谁啊,听着好熟悉。
在意识完全消散前,宁若缺努力开口:“有……”
就此没了后文。
殷不染再一次倾身,与宁若缺额头相抵。
神魂碎裂的倾向似乎在几次喂药下堪堪止住,但她还是免不了焦虑。
不能再耽搁了,她必须尽快替宁若缺梳理识海和神魂。
第98章 偏我来时 就是觉得她很可爱。……
连日的阴天后, 碧落川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好天气。
可惜宁若缺醒来时,夕阳的余晖正慢吞吞地爬出窗户,没入山野里。
她愣愣地盯着头顶的流苏纱帐, 嗅到了比以往更明显的清香。
枕头和被子更是丝滑柔软得不可思议,能直接让人陷进去。
这是殷不染的床。
她竟然在睡殷不染的床!
意识到这点后, 宁若缺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了起来。
“醒了?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冷不丁的一道的声音响起,宁若缺循声望去, 望见了殷不染。
她斜倚在窗边,手里捧着卷书、面前守着小药炉,轮廓在夕阳下有些许模糊。
像只安静歇息的白蝴蝶,动静再大点,就会把她惊走了。
所以宁若缺说话声也小小的:“没什么不对劲的。我昏迷多久了?”
殷不染语气平静:“不久,三天。”
宁若缺倒吸一口气。
三天还不久?!
自己现在能好端端的醒过来, 肯定全靠殷不染。
都不敢想, 殷不染是怎么照顾自己的。万一遇到麻烦了该怎么办。
她连忙道:“抱歉,又辛苦你了。”
哪知对方轻笑一声:“呵,客气。”
“……”
发现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 宁若缺十分慌张。
她一慌就想去摸自己的剑, 手往后腰去,自然而然地摸了个空。
于是干巴巴地转移话题:“那个兽潮——”
殷不染垂眸:“兽潮已经退去,损失不大,用不着你操心。”
宁若缺:“哦,那我的剑……”
“别想了,反正短时间内拿不到。”
殷不染没糊弄她,就算楚煊再怎么天赋异禀,修补道隐无名也需要花上好几天。
宁若缺听完, 默不作声地掀开被子,企图把自己挪下床。
哪知殷不染直接把书往桌子上一搁,皱起了眉:“你就在这里好好养病,外面也不差你一个剑修。”
宁若缺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在原地闷了半晌,才低声问道:“那你呢,你有没有累到?”
她担心殷不染为了救她,反倒把自己的身体拖垮。
她会感到很愧疚。
煎药壶里的水汽上涨,咕咚咕咚地敲着壶盖。
殷不染便拎起药壶,将汤药倒进杯盏里。微苦的药味霎时萦绕在呼吸之间,难以挣脱。
她淡淡道:“累。”
听她这么说,宁若缺便感觉她确实憔悴了许多。
正准备去关心一下,就听她话音一转:“但看你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我会更难受。”
宁若缺愣了几息。心脏像泡在酸涩的水里,软成了一团。
殷不染其实性子内敛矜持,重逢后却两次三番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是自己太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喜欢,害殷不染伤心。
她既想说抱歉,又想道一声谢谢。
最后觉得哪样都不合适,傻乎乎地坐到了殷不染面前。
殷不染将那碗汤药推到宁若缺面前:“别发呆了,来喝药。”
后者二话不说,捧起碗“咕咚”两口喝完,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接着便催促道:“累的话就去休息一会儿,我已经好多了。”
殷不染看看天色,摇头。
她慢吞吞地抹平自己的衣袖,余光落到宁若缺身上,再缓缓挪回来。
慢条斯理的,仿佛在思索权衡些很重要的事。
摸不准对面的想法,宁若缺不由得紧张。
可在这时,殷不染站了起来。
“算了,我去泡会儿汤泉。”不待宁若缺反应,她拂袖离去。
宁若缺感到不可思议。
这次她甚至没让自己陪着!感觉怪怪的,很不对劲!
某剑修顿觉坐立不安。
没心情修炼,可跟上去又显得自己很轻浮。
万一殷不染就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呢?
她担心得很,只好试着转移注意力,自己找点事情做。
把殷不染的床铺理好、收拾药壶和碗、擦干净桌子、还给廊下的月季浇了水。
明明半个时辰不到,宁若缺却感到度日如年。
因此当那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时,她立马迎上去。
而后脚步微顿,呆在了当场。
眼前人一袭单薄的绸衣,白发以一只流云簪半挽。
不知为何,她发梢和眼睫都湿漉漉的,衣衫上的绣纹如水光粼粼。
唯有脸颊的颜色,像极了梅花瓣上的一抹薄红。教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怔愣间,殷不染莲步轻移,姿态端庄地坐在了榻上。
她似乎犹豫了一息,缓缓开口:“你来陪我下回儿棋。”
明明是相当正常的请求,宁若缺却不敢动。
她见殷不染撩起耳边散乱的发丝,拨弄桌子上的香炉。
烛光摇晃,柔和了她的面容,显得很好亲近。
好怪,宁若缺一面心跳加速,一面疑虑丛生。
这场景似曾相识,百年前的某一天,殷不染也曾以下棋为由,邀请她留宿。
宁若缺眼睫低垂,心思百转千回间,殷不染已经拿出了一盘双陆棋。
这种棋需要靠投骰子来决定棋子的移动,运气占很大一部分,策略也同样不可忽视。
确实适合拿来打发时间。
宁若缺一句话都没有说,干巴巴地坐在了殷不染面前。
她去拿自己的棋子,殷不染恰好也伸出手,微冷的指尖与宁若缺的手背相碰,微微发痒。
宁若缺不禁轻嘶一声。
好刻意的动作,殷不染究竟是想要……
她惴惴不安,心思也不怎么在棋上。奈何运气实在好,骰子就没丢过低数。
殷不染也心不在焉,频频看向宁若缺。
灯花作响,夜风敲窗,待她终于回过神来时,最后一枚棋子已然离开棋盘。
宁若缺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