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走在路上,祁婳一直盯着殷无恙。
少年走得很慢,额头上是他不肯按压伤口,所以祁婳给强行绑上去的帕子。
绸缎帕子在殷无恙的额头上,被那张精致的脸衬得就像是一条昂贵的抹额。
冯修带着祁婳他们绕路,是断定殷无恙这少年根本不敢拆穿。
瞧瞧,现在他直接绕最远的路到寝宫去,殷无恙也没吭声。
抵达寝宫时,原本简陋得像是临时落脚地的房间,多了许多东西。
绵软的被子、精致的枕头,干净整洁的房间里,甚至连摆设都多了许多。
祁婳不在意那些无用的装饰,只在乎床榻上的被褥。
和之前单薄又破烂的被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冯修:“祁小姐请先用茶,奴才让厨房准备些糕点来。”
“要一碗粥。”祁婳道。
冯修:“?”
夏果当即说道:“我们小姐今日身体抱恙,前两日大夫看过,让饮食清淡些。”
祁婳看了夏果一眼,“嗯”了一声。
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根本不怕查。
冯修应声离开,夏果看着自家小姐的眼神有些复杂,但还是站在门口的位置,是避开,也是留意外面的情况。
祁婳这时候才看向殷无恙。
他对自己的“寝宫”被陌生人闯入,毫无反应。
殷无恙只是安静地坐在床榻上,额头传来的眩晕感慢慢加重。
粥很快送来,显然之前就有煮好的粥,只是从未给过他。
祁婳搬着椅子坐在床边,把手里盛好的一碗瘦肉粥递过去,压低了声音认真说道:“殿下,先吃点吧。”
在短时间内装扮得不再寒酸的房间里,殷无恙抬起头,漂亮的眼底倒映着祁婳亮晶晶的眼眸。
殷无恙微微一愣。
他的视线缓缓落在那碗递到自己面前的粥上。
“殿下?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祁婳一本正经地说道,生怕殷无恙不愿意吃。
殷无恙不太清楚为何对方会偷溜进府,看顾他一晚上。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刚才出现。
仅仅是两次,殷无恙就必须承认,他的确不知道她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但可惜了……
不管她想要什么,这些办法对他而言,统统都没有用。
思绪飞转,殷无恙轻声道:“祁小姐身体抱恙,先吃一些吧。”
话落,殷无恙那双被殷席玉踩得伤口更多的手轻轻将碗推回去。
祁婳眨眨眼,明白他的意思,便坦荡地舀了一勺子吃下,然后,将另一个勺子递给殷无恙,“一起吃吗?”
须臾,殷无恙接过勺子,道:“多谢。”
“不用客气。” 祁婳扬起一个笑脸,轻声说道。
说完,她就一边吃,一边认真地盯着殷无恙,像是要监督他好好喝粥。
殷无恙端着粥,喝了一口。
瘦肉粥香浓郁。
是正常的粥。
祁婳总感觉殷无恙整个人都毫无生机,但此刻见他温顺地喝粥,便稍稍松了口气。
愿意吃东西,便意味着她之前的想法可能是错的。
只是,吃了两口,殷无恙便停了下来。
“吃不下了吗?”祁婳问道。
殷无恙点点头,“抱歉。”
“没关系的。”祁婳摇摇头说道,“吃不下就先放着吧,等大夫来给你看过身体再说。”
“嗯。”
-
大夫是和冯修一起来的,但他神色有些紧张,额头带着点冷汗。
甚至,连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
祁婳忽然想到什么,她看着大夫为殷无恙诊断,又给殷无恙的额头和手掌上好了药,才开口,“我近日身体抱恙,正想找个大夫在府内住下。我观你医术不错,做事认真,可愿意先到宣平侯府?俸禄不会少了你的。”
一听这话,大夫颤抖的嘴唇都瞬间镇定下来了。
大夫看向祁婳,连忙道:“能得小姐青眼,是小的家门有幸!”
“嗯,那你待会儿同我们一起回府吧。”祁婳像是随口说道。
“是,小姐。”大夫连应道,退到一边。
冯修眯了眯眼,本来担心这大夫把一些不该说的话说出去,在这之后,就得动手,但祁婳横插一脚,倒是不好操作了。
又那么一瞬间,冯修还觉得祁婳是故意的。
但,看着她此刻的表情,冯修又觉得她应该装不出来。
祁婳的心思,应该没有那般深沉。
这误打误撞的,把他的计划都打乱了!
不过,这大夫倒是也算识相,刚才也完全没提到与毒有关的事。
当然,也有可能是大夫根本没有察觉。
第10章 我娇养了病弱皇子(10)
祁婳从皇子府离开的时候,冯修殷勤相送。
到府门,冯修忽然开口试探:“祁小姐,您觉得殿下寝宫如何?”
“挺好的呀。”祁婳认真说道,“不过,点到即止,要是再过就不好了。”
冯修顿时明白了祁婳的意思,笑着目送她坐上马车离开。
把祁婳送出府后,其他人有些担忧说道:“祁小姐和那大夫应该不会乱说话吧?那贱……殿下的寝宫整理得太过仓促,肯定会被看出来点什么。”
“没事。”冯修自信地说道,“一个不会讲,一个不敢讲。”
“不过,这件事情倒是提醒我们了,至少要将他的寝宫收拾好,以免下次再手忙脚乱。圣上……那件事情不可告人,圣上既然选择‘宽厚处理’,我们也就不能做与圣上行为相悖的行为。”冯修眯了眯眼睛说道。
虽然很不愿意,但祁婳这件事情的确让他有了反思。
幸好祁婳对这个祸星也实在不喜欢。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情不愿应了一声。
以前宫里运出去的宝物,都是他们的。
但这些年运来的宝贝越来越少。
现在让他们吐出来一些,实在有点儿艰难。
-
祁清念已经在宣平侯府住下几日了,但都没有和祁婳碰过面。
说实话,虽然那天大家都说祁婳是在说“胡话”,但祁清念看到了她挺直的背脊,直觉她并非胡说八道。
于是,在今日碰见祁婳时,祁清念步子就下意识迈出,问道:“祁小姐,我刚入城时,听闻城边有一座非常灵验的道观,我想今日去求一张符,你要一起去吗?”
这些天宣平侯等人都有意无意限制她的行动,再加上除了二皇子,祁清念在京城就没有熟人,根本没有机会与人结伴出行。
祁清念非常不喜欢闷着,所以一抓住机会,她就以为老夫人求符为理由,准备外出.
“符?真有那么灵验?”
“嗯嗯!”听祁婳没直接拒绝,祁清念眼睛一亮,知道有希望。
“正好我今日无事,我跟你一起去!”祁婳说道。
去城边的路途遥远。
祁婳一开始还能安静地看书,但慢慢的,她的眼睛就有些迷离,眼皮子一直往下坠。
少女的脑袋一点一点。
还能配合马车经过陡峭时的节奏。
当然,祁婳也没有放弃挣扎,她还是努力睁开眼睛,但一双眼睛都是水濛濛的,并且越来越迷离。
祁清念:“……”
“你要睡一会儿吗?”
祁婳摇摇头,“不是你说,道观灵验,所以要考究心性嘛?我不会睡着的!”
祁婳脑子其实有点懵懵的,被困意影响。
她干脆撩起马车的窗布帘,让秋冬交界的冷风往脸上胡乱地吹。
“小心着凉。”身为医女,祁清念下意识关心说道。
祁婳应了一声,把帘子放下。
马车一路行驶,抵达山脚。
金梧观坐落在金梧山上。
金梧山取名自“金色梧桐树”,传闻当年有一金鸟落在一株梧桐树上,后来金鸟在梧桐树上涅槃重生,化身金凤凰。
金梧连天向天横,山顶云烟缭绕,恍若人间仙境。
“上山的路只有石梯,听闻是金梧观建立时的观主一块一块石头垒上去的,若是能坚持自己走上去,就更能显得诚心诚意。”下了马车,祁清念下意识给祁婳介绍。
说完,祁清念才想起来,祁婳乃是京城人,知晓的肯定比她多。
祁婳刚要应声,眼角余光似乎瞧见了一个人。
反派呀?
但待她扭头看过去时,那人却不见了,宛如鬼魅般消失。
“祁小姐?”祁清念见她看着一个方向发呆,便轻声唤道。
祁婳回过神,“你叫我祁婳就好了。”
“嗯……那你喊我清念吧。”祁清念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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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泞的山路里,两道身影快速上行。
“殿下,其实属下来一趟就好了,殿下还是以身体为重。”云岫担忧地看着身侧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