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同的是，面向世人时，它仍是宝贝。
后来，跟在公子的身边久了，离乐就懂了。
公子对于身外之物，从来不放在心上，也从不执着。
他的喜怒哀乐虽然起起伏伏特别大，但眸底最深处，却是一片漠然。
带着对人世间苦难的悲悯，以及以一份旁观者事不关己的疏离感。
还有，对人性各种变化的好奇。
比起身体给病人带来的痛苦，公子似乎更喜欢欣赏病人精神方面的痛苦。
比如为了活下去让亲人送命，身体康复后无比的愧疚、后悔、自责；又或者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地获得宝贝，事后遭到来自内心的审视跟谴责。
第75章 神医是个深井冰15
公子更希望在别人身上，看到这种类似的痛苦。
离乐最初觉得公子这样不对，然而时间一久，他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这是世人的选择不是吗？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承受所带来的后果呢！
公子又没有逼迫他们，是他们自己想要活下去，选择了妥协而已。
不管是相依如命的亲人的性命，还是背负着伟大使命的物件，在他们选择自己时，就失去了为它们后悔、忏悔的资格。
离乐望着生死谷里的景色，不禁感叹，不知不觉中，他的心，也变硬许多。
傍晚时分，方婶带着个小丫头过来，给宋尽欢量了尺寸。
记录好后，方婶示意小丫头把包袱拿过来。
她打开，对宋尽欢道：“姜小姐，这里有两套寝衣，您先将就着穿，料子都是新的，就是尺寸有点大。”
方婶祖上是御衣坊的，专门给圣上和后宫的宠妃量身定制衣物。
如今手艺传到了她手里，也没有埋没，在江湖上可都是有响当当的名头的。
一线值千金。
“真是谢谢您了，我正愁没有换洗的衣物呢！”
宋尽欢欢欢喜喜的收下，“还不知该如何称呼二位。”
“叫我方婶就行，至于这小丫头……”
方婶的穿着简约而讲究，布料绝对不差。
方婶还没介绍完，小丫头脑袋就从她的胳膊旁探出来，“我叫小铃铛，今年十岁了。”
小女孩脸蛋通红，眼神格外明亮，一看身体就非常健康。
“姐姐叫姜宝珠是吗？”
小铃铛虽然只有十岁，可那块头，看着比宋尽欢的还要壮实。
宋尽欢被她的笑容感染，不由得笑着道：“嗯，是啊。”
“姐姐一个人住在这儿，以后闷了可以找我玩儿啊！谷中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到时候我带你去认识更多的人！”小铃铛很是体贴。
“咳咳，这孩子活泼惯了，都被谷里的人给宠坏了。”方婶想起宋尽欢的身子，如今可经不起自家闺女这只皮猴子的折腾。
“小铃铛很可爱啊~”宋尽欢毫不吝啬的赞美道。
不仅小铃铛，方婶听了，心头也高兴。
告辞的时候，满面含笑的。
一路上，小铃铛的声音也在不停地响起。
“娘，宝珠姐姐也是被亲人抛弃了，才会在这里的吗？”小铃铛圆圆的小脸蛋上，满是难过。
方婶：“她是生病了，才被送进来的。”
小铃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她难道也跟那些人一样，为了活下去，选择牺牲别人吗？”
方婶眼皮子狠狠一跳，赶紧捂住小铃铛的嘴巴，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才压低声音叮嘱道:“我的小祖宗，以后可别再这么口无遮拦了，要是被公子听到就不好了。”
许是公子两个字触发了小铃铛的某个可怕回忆，她的脸色，瞬间苍白无比。
小脑袋用力点了点脑袋。
方婶这才松开她。
“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乱说话的！”小铃铛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转着，随后拍拍胸口，郑重其事的保重着。
第76章 神医是个深井冰16
方婶心下一软，向小铃铛解释了生死谷外的来龙去脉，最终叹息摇头，“或许是岁数大了，娘也看不懂公子的真正用意。”
不对，再年轻一些的时候，她也没能看懂。
“咦~”
小铃铛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一样，小嘴叭叭的猜测道：“这岂不是就跟乔叔说得那些，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一样吗？”
方婶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小孩子哪会懂那么多。
小铃铛见娘亲不信她，急了，异常肯定道：“公子定然对宝珠姐姐一见钟情了，不然为何会打破原则？”
“公子愿意医治她，不要她亲人的性命，也不要独一无二的宝物，偏偏就只要人家三年。”
“可宝珠姐姐的身子一看就很弱啊，风稍微大一点，定能将她吹飞了。”
“公子的举动，不仅要白白治病，还要白白养宝珠姐姐三年呢！”
“公子是吃亏的性子？”
说到这儿，小铃铛就跟个小大人似的摇头晃脑起来，一根手指指着天空，也跟着晃动。
她的口中念念有词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会竭尽所能地付出一切却不求回报呢！”
“噗嗤~”方婶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你这小丫头片子，哪儿学来的，一套一套的。”
小孩子的话听听觉得有趣就行了，可当不得真。
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生死谷外的人不知情，生死谷内的人总不能不有所了解吧？
总之，方婶就觉得，小铃铛说的一个字都不可信。
小铃铛见状，越发不服气了，“哼哼，娘，你就看着吧，总有一天会证明我是对的！”
方婶笑着敷衍：“好好好，小铃铛是对的。”
小铃铛哼哼唧唧的声儿被吹散在晚风里，飞出去很远。
宋尽欢净身过后，喝了药，便早早睡下。
自从第一天，喝了端过来的药，明显感觉呼吸变得轻松了。
此后，但凡是送过来的汤药，她都能一口闷下去。
等她再喝两天的药，身体好些了，就去给沈玉书当牛做马。
清风山庄，一小厮手里拿着一封信，急匆匆地往大厅赶，正巧与管家撞上。
“何时如此心急？”
小厮声音有些颤抖，“小小姐！小小姐的信！”
管家脸色一变，赶忙接过，信封上确是小小姐的字迹！
“老爷在前厅，夫人跟大小姐此刻应当都在练功房，你且去通报一声。”
小厮应下，便匆匆去通知。
管家更是提气，如蜻蜓点水一般，踏过清风山庄的青灰石板地，飞身进了前厅。
此时，武林盟主正在会客，见管家如此失态，心头一紧，向两位客人拱手表示歉意，才道：“何事？”
“小小姐的信！”
管家激动的满脸通红，将信高高举在半空中而不自知。
武林盟主一听，根本顾不上在外人面前端起的架子，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管家面前，将信拿到手中。
“果真是宝珠的字迹！”顷刻间，武林盟主红了眼眶。
这时候，盟主夫人跟姜明月也匆匆赶过来，人还未踏入厅中，焦急的声音便先一步传来。
第77章 神医是个深井冰17
“爹，信呢？信呢？”
“老姜，信在哪？信中说了什么？”
二人纷纷占据武林盟主的两侧，扒着他的胳膊，抻着脑袋，眼睛盯在信纸上。
管家见状，纷纷向两位来客拱手，充满歉意道：“今日盟主有要事，恐怕不能继续接待二位，还请二位随我移步。”
“晚膳已经备好。”
两位来客并非没有礼数之人，大厅里的一家三口，激动得那个劲儿，嘴里又一口一个小小姐之类的，就算眼睛瞎了，也不会不知道怎么回事。
只是贸然离开不好。
幸好管家出面，也算给他们解了围。
两位客人拱手表示感谢，不做停留地跟着管家离开了前厅。
松了一口气。
别人的家庭，终究是插不进去的。
离开真好，否则在那干坐着，真是一件极其尴尬的事情呢。
宋尽欢的信不长，一眼就能看到底。
可是姜家三人，却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从头到尾来来去去看了许多回，仍然觉得看不够。
盟主夫人更是当场哭了声儿，捂住心口以泪洗面道：“没想到有一天，宝珠竟然会缺钱，我这个做娘的真得是太不应该了！”
姜明月也是眼眶通红，自责道：“都怪我，想的不够周到。”
“离去前，要是能把银两都留下就好了，也不知道宝珠在谷内，是否因为没有银钱伴身而遭白眼！”
这个猜测一出来，盟主夫人的气差点没提上来，哭的更狠了，“我的心肝儿怎么能遭白眼！若是被老娘知道了，非得剜了他的眼睛不可！”
武林盟主还有几分理智在，一开口，嗓音却异常嘶哑，“多备些银票，再把宝珠平日里用惯了的东西都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