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别废话了,”徐牧择不高兴的声线,“你现在只有两件事,发好地址,找个没人的地方,等我过去踹你。”
电话挂了。
杨番调出地址,发给徐牧择,他没有把徐牧择的话当玩笑,地址发送过去以后,杨番回到卡座,看那个被酒精折磨的小孩一动不动。
景遥躺了很久,迷迷糊糊被人架了起来,杨番把他送到了门口,说道:“等一会吧,你daddy来接你了。”
景遥闷在臂弯里,脸涨得没法看,闭着眼问:“我的包呢?”
杨番把背包放到他手边,“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
景遥随手乱抓,把包抓在手里,紧紧扣着,继续闷在臂弯里。
杨番笑了笑,蹲在他身边说:“你说徐牧择多疼你啊,他亲自来接你,这待遇。要知道我平时连打他的电话都是助理接听的。”
景遥沉默不语,他没有力气思考了。
杨番说:“你别怪我,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我这也是为你好,别觉得我在开玩笑,你以后多的是这些应酬。”
景遥只觉得耳边聒噪,他紧紧闭上眼睛,难受得想吐。
等了许久,街头出现了一辆商务车停下。
杨番抬头一看,指挥着朋友几个把人架起来,景遥紧紧抓着自己的背包,用残存的理智下阶梯。
商务车停下,徐牧择下了车,看见晕乎乎被人群簇拥起来的小孩,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而是冲着站在一旁的杨番,毫不留情地朝他的膝盖上踹了一脚。
杨番有所准备,所以没有很意外,他跌跌撞撞扶着地板,被其他朋友扶住。
徐牧择杀了一个眼刀,那些朋友也都仓皇地撒开手。
杨番痛得龇牙咧嘴:“小叔,抱歉了。”
徐牧择冷着脸:“你在盘算什么,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一下你担当得起。”
杨番揉了揉膝盖,看着徐牧择锐利的目光,他知道自己掩饰的其他小聪明也都暴露了。
徐牧择从众人手里接过小孩,拦腰抱起,对杨番说:“明天自己过来认罪。”
徐牧择转身离开的刹那,杨番高声说:“是!明天一定让小叔踹个高兴!”
徐牧择在车门前停留一下,那双眼睛什么也别想隐瞒,他把杨番看得透透的。
杨番目送徐牧择离开,众人还没缓过神来,有些人是第一次见徐牧择,全都傻了眼,这个在上海如雷贯耳多年的名字,是父辈那一代的人,竟然是这么年轻的相貌。
“他是徐总?”有人小声地问。
杨番揉着膝盖说:“你不该担心我明天的死活?”
朋友低声说:“抱歉,那你明天怎么办?”
杨番膝盖疼的发软,“凉拌了。”
他是彻底没招了。
朋友说:“那你今晚就走吧,回深圳去。”
“回深圳?”杨番嗤笑了一声,“你这才是想置我于死地。”
在徐牧择面前犯错是不能跑的,跑就会出更大的事,别说深圳了,他跑到国外都会被抓回来打死。
令杨番忧心的不是明天的处境,而是徐牧择的聪明,他不知道徐牧择是怎么看出来的,他那通电话已经很保守了,但徐牧择刚才的眼神,杨番知道,他已经什么都清楚了。
回去的路上,车子平缓地滑行。
司机问徐牧择回公司还是回家,徐牧择是从公司里赶过来的,他的工作还没完全结束,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
“回家。”徐牧择毫不犹豫。
景遥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不是那张扬的香水味了,是深沉的淡淡的香味,他靠在非常温热的胸膛里,对着徐牧择发呆。
“看什么?”徐牧择低头问,掌心捧着小孩的后脑勺,沉稳有力。
景遥不讲话,垂下眼睛。
车子开了没一会儿,他脑子难受得不行了,才说:“我想吐。”
徐牧择吩咐:“找一个位置停车。”
司机观察着路况,找了个空旷的地方,靠边停下。
徐牧择把小孩带出来,景遥蹲在路上,想吐,又根本吐不出东西来,他只觉得脑子很晕,胃里翻江倒海。
徐牧择质问起来:“哪来的胆子跟人混夜店?”
景遥懵懵地,对着土地发呆,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他撑不住了。
几分钟过去,景遥没有吐,他被徐牧择拎起来,塞回车子里。
车子再次重新上路。
“睡一会吧。”徐牧择将小孩抱在腿上,“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景遥半躺在后车座里,车子宽敞,他完全可以躺下的,但他只把上身躺在上面,脑袋枕着徐牧择的大腿,在轻微的摇晃中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完全放松下来。
徐牧择的手掌握在小孩的脖颈,肌肤贴着肌肤,他能感受到小孩被酒精烧热的皮肤温度。
回到家,徐牧择一路将小孩抱进了卧室里,吩咐孙素雅煮了一碗醒酒汤。
孙素雅急忙去了厨房。
景遥在平整的床铺上躺下来。
徐牧择把人放下的时候,看见他卷起来的衣服下露出的红痕,他的指腹轻轻覆在上头,蹙起眉头,“怎么弄的?”
那些痕迹看起来并不是一时半会弄出来的,小孩的皮肤白,红痕触目惊心。
小孩并不讲话,他醒着,靠着枕头,用一双委屈的眼睛瞪着徐牧择。
徐牧择又再次询问:“问你话呢,哑巴了?”
景遥拨开他的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冷冷地说:“不要你碰。”
真不愧是喝醉的人,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徐牧择低头盯着那红痕看了会儿,小孩就拿被子盖住,一副要跟他作对的样子。
徐牧择没有执着,他被小孩眼里的抗拒吸附住了,他一直知道对方是在假装听话,现在是借着点酒精暴露心声了。
徐牧择怎么会跟他计较呢,跟一个小醉鬼计较这些,他得多无聊。
“不装了吗?”徐牧择问,什么都清楚,这是明知故问。
景遥愤愤地看着对方。
徐牧择想知道小孩是本来就对他有十足的厌恶,还是因为今晚听到了什么,他耐心地引诱:“杨番跟你说什么了?”
他应该去问杨番,但是他想跟小孩讲话。
景遥不回答他,双手抓着被子,紧紧地盯着他,这样充满情绪的目光,可是平日里从未有过的,他平日里连正视徐牧择都要再三掂量。
徐牧择知道,大概是问不出什么了,他选择放弃,“好了,休息吧。”
在徐牧择起身的那一刻,小孩突然讲话了,是很凶的一句质问:“为什么要封杀我?”
徐牧择动作停滞,他回头看过来,目光里的柔情烟消云散。
小孩烧红的眼尾和脸颊在灯光下鲜艳得像熟透的果子,他的唇上下抖动,闷起来的情绪全部暴露,“你讨厌我,所以你想弄死我,你随便就弄死我,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在今天以前,景遥都以为是自己作恶多端,kro才封杀他的,可是今天得到的真相并不是如此,是徐牧择封杀他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这么伤心,他和徐牧择都是互相扮演而已,没有真情,他为什么感到无比的打击?
他不理解,他只觉得很委屈很委屈。
他用残存的理智质问他,没思考任何环境因素,他只为最本真的情绪。
徐牧择目光沉了下来,变得讳莫如深,他认真地说:“我并不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封杀我?是你干的,是你让人封杀我的!为什么你要弄死我?我根本就找不到工作,他们都不要我,他们都欺负我!”景遥突然开始哭,情绪变得异常丰满,那些高压紧张恐惧的情绪都被酒精无限挥发,硕大的眼泪一颗颗地滚落,他的手不停地发抖,整张脸都涨得火红。
徐牧择用指尖去为他拭泪,被小孩一巴掌拍开,景遥呼吸不稳地说:“我就知道你想弄死我,我什么都知道!我告诉你,没有人能弄死我,我才不会被你们打败……徐牧择,我不会!”
徐牧择温柔地注视他,疼惜的,愧疚的,所有的情绪都在眼里没有遮掩地流露出来,“是吗?那宝贝真强大呀。”
“我当然很强大!我能活到今天,都要感谢我自己这么强大!你们尽管来好了,我才不怕你们……我不怕。”像个立耳的小豹子,在说服自己对抗更强大的生物链,他的眼角挂着新鲜的热泪,说服力为零。
徐牧择攥着他的手,小孩挣扎,徐牧择再次去抓,这一次他用了蛮力,他将小孩两只手紧紧锁在一起,急得小孩惶恐地蹬起腿。
“别动。”徐牧择顺着小孩的脖颈一路向下看,看那两条挣扎的双腿,他穿着新鞋子新袜子,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为他提供的,但徐牧择仍然觉得弥补得很少很少。
“daddy错了。”徐牧择锁着小孩的两只手,在极其诡异的动作中为他轻柔擦去眼角的泪珠,“daddy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daddy让你受委屈了,daddy会将功赎罪,从今往后,你会拥有一切最好的东西,你想要什么,daddy都给你,好吗?你可以原谅daddy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