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景遥垂着眸,灯光打在头顶,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飞仙抽着烟,大脑活跃,局外人的目光不带有情感色彩,全是理智,“先不论你们年龄匹不匹配,你冒充他的儿子,你是知道自己的来头,但徐牧择一开始知道吗?他从什么时候对你有心思的?很早的话,那不就更危险了吗?明知你是他的儿子,他还存有那样的心思,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景遥沉默寡言,他的大脑神经重新组织,理智挤压掉情窦初开的粉红泡泡,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听飞仙的分析。
  “大半年了,你们俩在相处中产生了感情,我都能理解,但这感情不能太离谱了,按理说徐牧择对你应该是父辈那一类的感情,爱情……好,就算他有这样的癖好,他对谁都行,对一个能做他儿子的,还是有私生子身份的小孩产生这样的感情,你不觉得很离谱吗?”
  “徐牧择没有结婚,你就能确定他没有别人?你在他身边这么久,没见过他去找过别人?”
  “如果他有无数个情人养在外面,你怎么办?你觉得自己对付得了他们?”
  “跟徐牧择一辈子,你认为可能吗?大部分普通人也不是什么爱一个人一辈子,他们只是没资本换掉自己的爱人,而选择将就一生,徐牧择呢,徐牧择需要将就吗?他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又要怎么自处?”
  “幺妹,你太小了,你才十九岁,徐牧择大你二十多年的阅历,你根本不可能成为他的对手。”
  “就是他把所有资产都给你,他也能动手脚,届时让你完璧归赵地还回去。”
  “算计算计孤独那些榜一还可以,徐牧择你能算计吗?你不死在他的手里就行了,你从不这样天真,为什么这一回你糊涂了呢?”
  飞仙这天说了很多有用的话,每一句话都留在景遥的心里很久,沉得很深,他们从七点半聊到中午十二点,越来越激烈,他们没有争执,全是飞仙一个人对景遥的单方面输出。
  飞仙问了景遥很多的为什么,景遥也在想为什么,为什么他变得不像自己了。
  他是个贪财又利己的人,他从不相信网络上的金主说的喜欢他,他榨取他们的价值,获得丰富的收益,那就是他的生存理念,这份理念渐渐地被遗忘在了脑后,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是非不分了呢?
  好像……是从徐牧择开始吻他的瞬间?
  徐牧择抱着他哄着他的雨夜,把他哄得理智全无,他信以为真,沉沦给权势的宠爱,他好虚荣,好幼稚,相信了徐牧择说的所有,相信了一个权势的甜言蜜语。
  徐牧择是谁,顶尖的上位者,他哄自己像哄三岁小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即使把所有资产都转移给他,也有收回去的本事,自己如何就相信了呢?
  景遥很纠结,即使听到飞仙的分析,他也依然存有几分对徐牧择的偏颇,他没有敢说,在心底藏得极深,他只怕说出来会招惹飞仙的质疑和嘲笑。
  飞仙问他,和徐牧择没怎样吧。
  景遥撒谎说什么都没有。
  他开始撒谎,他和徐牧择只差临门一脚,其他亲热都做了,他一个也不敢提。
  飞仙点点头,说幸好,还有救,景遥心虚得不行,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这个谈话消耗了一整天的时间,下午徐牧择打电话过来,要来接他,景遥没有同意。
  “我想跟朋友玩一会儿,他要离开了,再让我玩一会儿,好吗daddy?”
  他两边撒谎,说这句话的时候,景遥已经从酒店里出来了。
  徐牧择温声说:“只是说要去接你,没有要催你的意思,不用着急。”
  景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徐牧择声音上的情绪有几分低迷。
  “嗯,daddy再见。”
  电话挂断以后,景遥站在路边,车水马龙在眼里飞快划过,他恍惚了,似乎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他站在那儿,凝视着繁琐的道路,生出深刻的怀疑。
  通话结束了。
  徐牧择抬头看向湿润的天,遮天蔽日的层层乌云始终没有散去,上海这几日的天气格外诡异,预报上说,还有几天的大暴雨,已经连绵不绝下了这许多天了,还不停么?
  阴雨天让人心烦。
  徐牧择刚跟家里通过电话,几个叔叔得到了消息,话里话外对他的试探都令他不高兴,他知道是父亲的手笔,通过亲朋好友对他施加道德压力,告诉他和一个小孩谈恋爱的可笑之处。
  再往前推几年,他可以把多管闲事的人回怼的哑口无言,但他现在年纪大了,表面功夫做得一套又一套,应付这些声音对他来说没有难度,但逆反心意的话语终究会带来些微的影响。
  加上阴雨天,徐牧择感到一阵的烦躁,他希望立刻抱到他心爱的小孩,他知道那样自己就会镇定下来,会把一切烦恼都驱除。
  “陈诚,今天还有行程吗?”
  徐牧择问。他想借工作来排解忧愁和思念,他不想把小孩逼得太紧了,他的情感过于火热,本就让小孩很不适应,如果连这点时间都要压榨干预,只怕小孩在他面前更加顾忌。
  陈诚说:“林总三个小时之前想要约您,您见吗?”
  徐牧择果断道:“不见。”
  陈诚说:“那今天就没了,boss可以回去休息了。”
  徐牧择思忖片刻,拿出一把车钥匙,对陈诚说:“打电话给司机,不用他来接了。”
  陈诚看着男人出去,应了一声。
  徐牧择没有地方可以去,那些打发时间的事情他一个都不想做,他只想见到他的小孩,感受他的体温和呼吸,除此以外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加班。
  “忙吗?”他在去车库的路上联系了一个好久没有厮混的朋友。
  “徐老板?什么事?”
  “没事,”徐牧择打开车门,一股子躁动,掷地有声,“出来飙车。”
  云层越积越深,隐约又起雷电之声,大约不久又要下雨。
  景遥在外头坐了很久。
  他来到一家咖啡馆,一个人在咖啡馆里坐了一个下午,只喝了一杯拿铁,苦的他神志清醒。
  在他的斜对面坐着一对恩爱的情侣,他们凑在一起玩扑克游戏,女孩子画了全妆,可见对这次的约会十分用心,男生也没有草率,收拾得干净得体,两人与他年龄相仿,举止动作幼稚,但因为是情侣,倒显得很甜蜜。
  景遥趴在咖啡桌上,扭过脸,望着落地窗,和外头闷雷滚滚的天气。
  他很后悔来找飞仙。
  因为他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认识他和徐牧择的关系了。
  他本来以为今晚可以给徐牧择一个满意的答复,告诉他,自己也有心,也有意,也愿意跟他缠绵悱恻,可利害都清晰地摆在了面前,他再也不能无视一切,凭借本能做事了。
  他知道自己在耍赖,说什么冲动,拿什么年纪小,一时蒙蔽了理智去为自己的行为粉饰,其实他早就知道和徐牧择有很多地方不匹配,可他就是很喜欢和徐牧择接吻,然后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他没有谈过恋爱,一时上头没有关系,先接吻吧,先这样吧,先别考虑那么多啦。
  他装聋作哑,对隐患视而不见。
  他随心所欲,跟徐牧择翻云覆雨,亲热得没个规矩。
  这些天下去,他越来越高兴,他们亲了好多次,他们越来越亲密,他喜欢徐牧择看他时势在必得的眼神,好狂热,好喜欢,好爱他那样为自己疯狂的样子。
  他的虚荣心好满足,看到权势为他倾倒,看到权势迷恋自己,徐牧择的阶级地位带给他的心情从畏惧到满足,他的虚荣心被填得满满当当,被权势谄媚,被权势诱哄,本末倒置,不爽才怪了呢。
  热烈了这几天,他又要被打回现实,他可以欺骗飞仙,不把飞仙的话当回事,继续和徐牧择你侬我侬,但他也要欺骗自己吗?
  他不想当徐牧择的情人。
  也不想等他玩腻了把自己丢弃。
  他可以不要徐牧择给的财富,只要徐牧择喜欢他,一辈子跟他纠缠就好。
  可以吗?他不知道。
  他很迷茫,就像飞仙说的,他太小了,他现在必须要承认自己的年纪其实很小,还是青涩的,天真的,无知的,理想的,好骗的。
  景遥在外面待了很久,他趴在咖啡桌上,一度被人以为是睡着了,中途被人提醒,外头天色全暗,他才隐约记得自己还在外面,自己就这样在咖啡馆里坐了半天。
  他起身回去。
  他没把地点告诉徐牧择,没让他来接自己,也没让别人接,他还要再想一下,坐在车上,一个人理智地,周全地想。
  回到家的时候,已至傍晚。
  孙素雅问他今天玩的开心吗,景遥点头,心不在焉地反问:“daddy呢?”
  孙素雅低声说:“你daddy不大高兴哦。”
  景遥疑惑:“怎么了?”
  孙素雅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今天跟人去飙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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