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戒指,承担的寓意太重,每一份光泽都是坚定的爱和诺守。
  程意没想到,当年朝思暮想的戒指,竟然就在多年后的某一个稀疏平常的夜晚,出现了。
  车窗外逸动的风,掠过程意的发丝,撩在脸上酥麻,向全身慢慢扩散,最终落定在心口。
  程意看着时知许牵过自己的手,抚摩了一下指根。
  时知许睫毛垂掩下的眼底的念想化成了水,像是多年夙愿得偿,又带着大梦将醒的无力。
  绿灯了,后车传来短促的喇叭声,时知许拨挡,车轮转动。
  程意也发觉到自己醉得不清,车上备了醒酒药,吃过后,理智渐渐回笼。
  过了好一会儿,程意摩挲戒指环圈,望着窗外后退的夜景。
  这算求婚吗?
  .
  开车回到小城,已是深夜,两人都还没有吃饭,早已饥肠辘辘。
  时知许刚出差回来,程意让她先去洗澡收拾,她来搞定晚饭,话罢,不待时知许反应,不由分说地赶她。
  打开冰箱,没有什么能吃的,大部分都是坏掉的蔬果,和上次时知许离开回家后的场景一模一样。
  怕污了戒指,程意妥帖收起来,才开始丢坏掉的食材,又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能吃且能快速吃到的东西饺子
  不是速冻,是隔壁李阿姨前几天手工包的,茴香馅,程意也学着包了好多。
  煮水饺,程意还是*可以的,她熟练下饺子,点水。
  她包的饺子混在其中,可趟过几滚热水,就跟照妖镜似的。
  李阿姨包得紧实,分毫不漏,而程意包的饺子,漏成了饺子片,没有几个幸存。
  热腾腾的饺子刚端上餐桌,浴室门也恰好推开,时知许偏头擦发梢,走出来,见到瓷盘叠起的一颗颗剔透水饺,还混了面片和整颗肉馅。
  时知许脚步顿了顿,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抗拒。
  程意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看着那盘冒热气的饺子,李阿姨生长在北方,饺子扎实又饱满,可
  时知许生长在南方,好像没见过她吃饺子,连提都没提过,南方人好像确实更喜欢吃汤碗馄饨。
  而且,卖相确实不好。
  程意犹豫间,时知许从厨房拿出碗碟和筷子,神色自然地摆放。
  坐下后,她晃晃手中的筷子,示意程意快坐下,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刚坐下,程意手机响了,是姜然打来的,她让时知许先吃。
  正好口渴,程意一边听电话,一边倒水。
  姜然刚从全国旅游回来,兴奋劲正足,机关枪似的,话密到程意一句话都没插上。
  时知许的筷子伸过来,在她碗里落了一颗完整的饺子。
  程意饿极了,见状,干脆放下水杯,边吃边听,不时配合应声。
  又说了十分钟,机关枪似乎也需要休息,姜然问:程姐,你在吃东西?
  程意吃着时知许夹的饺子,她含糊不清回答:吃饺子。
  上车饺子,下车面。姜然又兴奋了:姐你终于打算出发旅行了!
  激动的声音穿透听筒,时知许指腹动了动,饺子滑落。
  程意忙撂下筷子,侧身捂听筒,下意识看了一眼时知许,见她正在低头咬饺子,一副若无所觉的模样,松口气。
  收回目光,余光扫到瓷盘,程意微愣。
  所有破皮饺子都被时知许挑着吃完了。
  程意低下头,很轻地眨了眨眼,然后又起身走远。
  时知许这才抬起头,垂着眼,放下了筷子。
  姜然还在念叨:这样的话,程姐好像来不及在申城过生日,那不如过你身份证上的生日吧,刚好也快了,临行前大伙
  知道程意计划的人不多,姜然也爱旅游,程意给她推荐过自己的旅游基金经理,了解到程意早有环球旅行的打算,觉得超酷,嚷着要程意带她一起。
  再说吧。程意站定到一扇窗前,又特地补充:别在知许面前提到。
  时知许病情有轻微回弹迹象,殷舒发了新文档,陪护注意事项更全面细节,其中就是不能让她忧虑过度。
  根据殷舒复诊的结果,这段时间时知许经常神经痛,睡不好觉,那盒染了色的药片
  是程意以前十分抗拒的安眠药。
  姜然不明所以,但也连声应下。
  窗外,院落中央的桂花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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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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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时知许站在庭院的桂花树下,时节已过,月光下,藏掖枝头一丛丛乳白的花,开败了。
  她忽然记起程意当年给她斟满的那杯桂花酿,是程榆病逝前酿的最后一批酒。
  桂花酿,是程意最喜欢喝的酒,不知道今晚喝的桂花酿,是不是程榆留下最后几坛。
  那大概,程意以后不会再碰了。
  可惜了。身后,程意走了过来,和她并肩,原本今年准备酿酒,可好几年前的酒都还没有喝完。
  喝吗?尝尝我的手艺。程意转头,轻笑着晃了晃手里精巧的锄头。
  时知许愣了好几秒,才回答:好。
  今晚夜色极好,月光洒在庭院内,红墙黑瓦皆披上一层银霜。
  扑过漆黑陶罐上面的土灰,程意揭开封口布,握住圆罐口,甘澈微黄的酒液入杯。
  一方石桌,两支酒杯。
  时知许坐在对面,看着程意一下子放下酒坛,又一下子端起酒杯,率先轻碰了杯,自顾自仰头喝尽。
  最后,特地朝时知许倒放空酒杯。
  释杯。
  懂了吗?程意问。
  时知许也喝尽,学她的模样,倒过小巧的空酒杯。
  甘甜清冽,唯一的差别,就是几乎没有酒味。
  最好真的懂。在唇抵到杯边时,程意看了她一眼,不经意喃语一句,又仰头喝了起来。
  嗯?时知许没听清。
  我在想,要是每天起床都能喝到绿豆沙和南瓜粥,那该多好啊
  该洗澡睡觉咯。程意没给时知许话隙,她撂下酒杯,一边伸懒腰,一边摇头朝屋内走。
  时知许反复琢磨程意的那句话,还没等琢磨出什么,胃部痉挛陡然加重。
  她忙冲进身后的客厢房。
  无人问津的客房冷清极了,此时唯一的光源便是卫生间小小的门缝探出的光柱,压抑的呕吐声一阵接一阵传出。
  瓷白地砖上瘫坐一个人。
  时知许被冷汗打湿的黑发黏在额头,她头抵胳膊,听着抽水声,内心一片死寂。
  饺子。
  她知道那些破皮饺子是程意包的,那盘饺子,也很好吃。
  只是她光提到这个词,胃部都会生理性痉挛。
  在世人眼里,饺子不光是送别,也可以是团圆。
  可在时知许这里,只是离别的代名词,而且是死诀。
  小时候,母亲被压死在山洞那年,她在不远处的露营地,吃早饭。
  是母亲霍殊包的饺子,清淡的锦什虾仁馅,小巧适口,小孩子可以一口一个。
  那时她正用卡通勺吃力地舀饺子,还没送入口,就被山崩海倒的土灰震掉了。
  小小的她,被掀翻在地,死死压在桌子和倒坍的帐篷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巧的饺子在泥土地,越滚越远。
  再眼睁睁看到一双灰扑扑的户外男鞋慌乱地出现在眼前,用很难闻的布捂住她的口鼻。
  她一直在想,如果没有吃那盘饺子,是不是就不会被死死压住,动弹不得,是不是就有机会跑出去,找救援队。
  时隔数年,时知许最近一次吃饺子,是和时书眠,在歹人闯进,时书眠保护她,自己却死在台阶的同天晚上。
  很快,时知许撑起身,站到洗手台,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汪水,低头洗脸时,忽然眼前一晃。
  一滴,两滴
  血,争先恐后滴落,晕散在水中。
  她后知后觉地捂上鼻,再轻轻摊开掌心。
  鲜红一片。
  鼻血来得快,去得也快。
  关上水流,时知许静静看了一会儿,神色平静地冲洗,掌心,鼻尖,衬衫衣袖。
  走出客房,坐回石桌,时知许斟了满满一杯酒,仰头喝尽。
  她倒过杯,对着清亮的月,和夜空疏淡的星子。
  释杯。
  .
  天很晚了,换好睡衣的程意靠在床头,脑袋一晃一晃的,她正用意志,对抗睡意。
  卧室门完全敞开,一览无余。
  时知许处理完急事,从书房走出,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床落满暖黄的灯光,程意正倚在床头看书,侧颜专注,枕头压在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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