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这一遭,凌当归承认失策了。
没想到脱离原书剧情,尤笠还是死了。他因为不在祁王府,让对方钻了空子,十分倒霉地被套上了一个编造出来的罪名。
他又不能说出闫庚的存在,否则闫庚必死无疑。天熙帝不会容他,祁王更不会容。
胡说一个借口,又没有人信。
真是吃了个闷亏。
哎,许国人确实够狠。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把信交出来。”女子强硬道。
这么凶。
凌当归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
凌当归装傻充愣:“什么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事的话就走吧,不要打扰本世子睡觉。男女授受不亲,你再待在这里,我就喊人了。”
女子眯眼,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刑罚加身,你扛不住的。”
凌当归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嗯,慢走不送。”
女子呼吸声微重,像是被气着了。
“滴——获得100积分,累积11100积分。”
“你再好好想想吧,交出一封信而已,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女子走了。
凌当归重新酝酿睡意,每到要睡着时,陆观南就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看样子,陆观南在追查这事,还提前与许国的细作交手了。
他呆呆地盯着小窗外的星星,想着原书中的剧情。
……
另一边,陆观南更睡不着,换好夜行服蒙面,先去了当时的案发现场。
六日过去了,案发时又是大雨,早便没有任何痕迹了。从这头走到那头,甚至小巷都看过了。陆观南没抱什么希望,果然也是毫无收获。
他决定再去京兆府。
一道黑色身影自屋顶掠过,与深夜融为一体,无可察觉。
陆观南还在平昌公府时,有个好友,名叫程珩君,是京兆尹程诩之子。他跟着程珩来过几次京兆府,故而对这里的地形稍有了解。
人死后,停尸三日,入殓。
尤笠的尸体已经下葬了,他总不能开棺验尸,此为对死者大不敬。
陆观南潜进案牍阁,翻出尤笠案的卷宗,点起火折子,一一看过去。
案卷上写着,尤笠是溺亡,身上多处不致命的剑伤。应是凶手泄愤,再加上怕杀不死,于是扔到河里去。
案发前,尤笠的小厮说少爷要出去一趟,见祁王世子,他将少爷送到花月街,便被勒令回去了。
案发当时,据说有人看见了凌纵在附近出没,且形容鬼鬼祟祟。据说还有人看见凌纵与尤笠发生争吵,有推搡的动作。还有祁王府门房的口供,证明当天晚上凌纵直到很晚才回来,而那期间,正是尤笠死亡之时。
这案卷中还有陆温白的口供,他说凌纵从陆府出来之后,往西的方向去了。往西是花月街,有可能与尤笠遇上。
陆观南想起祁王说的话,“……还有那个陆温白,阿纵明明是向东的方向,他偏偏胡说八道什么往西,分明是故意引导!他们都想害死阿纵!”
陆观南合上卷宗。
这些所谓的人证,只有门房说的是真的。
其余都在捏造。
陆温白的口供一定是陆渊授意,陆渊与阿凌有暗中交易,这个交易是陆渊的秘密,而卷入其中的阿凌成了眼中刺,要除掉。
另外所谓的证词,更是子虚乌有,胡说八道,极有可能是提前安排好的。
这六日里,祁王也曾想过找那两个据说看到凌纵的证人,不管他怎么问,或是威逼利诱,那两人都不曾转变,一口咬定就是凌纵,甚至还吓得跑到了京兆府去,大喊大闹,说害怕被祁王报复。故而京兆尹将二人安置在京兆府,等此案结了之后再做处置。
陆观南吹灭火折子,将卷宗放回原处。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兆府,回首望去,只觉这辽阔的黑夜,仿佛四面八方布满了网,目的很明确,围猎阿凌。可是沉思间,陆观南又觉得这场围猎并不充分,只设计了人证,却没物证。
对方若是陷害,在尸体的旁边放一把凌纵的贴身物品,或者扔一把刀,岂不是更让人无可辩驳?
找物证也简单。李十三便藏在祁王府,趁人不备时,偷一把匕首或者暗器。
可是却没有。是觉得没必要,还是来不及?
陆观南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揭下蒙面,坐在亭子里稍作歇息,脑中却无片刻安逸。
他梳理着凌乱纷繁的线索,却始终无法挑出一条完整连续的线。
尤笠,到底是怎么死的?
陆观南有些急了。再拖下去,织蝉司一定会用刑。
半晌后,他起身去了东郊。
东郊风水好,是清都达官贵族尤为钟爱的墓葬之地。
听祁王说,尤笠也埋在这里。
陆观南很快找到了尤笠的墓碑,戴上手套,系上蒙面,直接刨土开棺。月光下,只能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连眼睛都是黑漆漆的,像东郊这诡异迷离的夜。
第99章 烧纸
尤笠的陪葬极厚,金银堆满了棺椁,远逾官员之子下葬的礼制。
生平便狂浪挥霍,死后亦要穿着最好的丝绸枕在富贵乡中。可是到底带不走一块金子,连人间的一抔土都留不住。
陆观南无暇再去想其他的感慨,打起火把,细细观察尸体。
根据案卷上的说辞,凶手凌纵先是在尤笠身上刺了好多刀,又怕杀不死,故而将他扔到河里去。
而照如尸体,分明是被一剑封喉,手法极为干净利落,非是刺客杀手所不能,凌纵那样的功夫根本达不到这种境界,就连他的东梧卫也不敌。陆观南想到了那天在李氏书铺碰到的杀手,心下已有八分怀疑。如果不是她,那就是其他同伙刺客,总归逃不了干系。
京兆府的仵作再废物,也不可能发现不了这处致命伤,可是在卷宗上,却只字不提。
那么答案很明显,矛头直指凌纵。避开这个明显的疑点,免得祁王紧咬不放。
陆观南陷入困惑中。如果许国细作从中作梗,刺杀朝廷官员之子,构陷祁王世子,那么应当意在挑动宜国内廷,消耗宜国的国力。京兆尹隐去致命伤,可能是与许国细作狼狈为奸,也可能只是听从陆渊命令,顺水推舟,意在致凌纵于死地。
那尤承呢?
尤笠是他的独子,其宠溺程度不输祁王对凌纵。自己的儿子突然死了,他该是最悲痛的,要不惜一切查出真凶,为儿子报仇才对。
祁王说,尤承几乎笃定凶手就是凌纵,日日去陛下面前哭诉,见到祁王便冲动地上前吵架,非要个说法。
陆观南又仔仔细细地检查尸体,不过没再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将墓葬里的东西恢复原状,合棺埋土。
万籁俱寂,无际黑夜中,陆观南总算将土填平了。
身体没恢复,随便做什么事都累得手抖。他吁了口气,倚靠着松柏,又吃了颗金疮散,打坐运气,调节体内紊乱的几股内力。
他太累了,不知不觉竟睡过去了。
直到——周遭响起低低的呜咽声,含混着哭腔,在这个仿佛一张巨口的深夜中,显得格外凄哀阴森。
陆观南下意识握紧苍雪剑,循着声音探过去。
声音很低,不好找,但前方幽幽泛起火光,指引着陆观南。
待看清楚来人时,他不由屏住呼吸。
一张黄纸被卷入燃烧的火盆中,升腾出橘黄色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犹如木材脆裂。
尤承跪在地上,一张接一张地将黄纸投入火中,泣不成声,一张脸被火光映出来,老泪纵横,竟有种白发苍苍的濒死感,甚是可怜。
“今天是你的头七,你安心去吧。”尤承抖扔黄纸,不慎被跳跃的火苗烫到了,仿佛不察,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阿笠,爹一定不会让你白死的,你的死一定是有价值的……”
尤承的尾音被火焰吞噬,他肩膀耸立,头埋了下去,浑身似乎都在颤抖,极力压抑着什么东西,显得语调极为怪异,“价值?价值?可是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啊,你没了,要那么多的钱又有什么用?阿笠,是爹对不起你……你九泉之下,不要怪罪爹好吗,爹也是没法子啊……”
“怪只能怪你不听话,让你好端端地在家禁足,为何还要跑出来。你偷偷跑出来便也算了,为何还偏偏跑到那个地方,还让芰……”
晚风乍起,吹过东郊大片大片的松柏沙沙作响,火焰乘势而跃,携着滚烫的热意猛然扑向尤承。
尤承吓得腿软,顿时惨无人色,哀痛道:“阿笠,是你吗阿笠!你还是在怪罪爹?!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他迅速将剩下所有的黄纸全部丢进火焰中,他着急忙慌,投进去的黄纸又激起一阵狂飞乱舞的火焰,烫伤了尤承的手背。
他身形摇摇晃晃,看上去有几分神志不清,“你放心,爹会让凌纵下去陪你的,还有陆观南,若不是他胡言乱语,你又怎会……没事的,等凌纵一死,陆观南沦落到公主手里,公主会将他折磨致死的,阿笠,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