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种种想法不过是磨墨的功夫。
  四皇子的瞪眼,从初始的纯种犟种,变成了现在的恍惚怔愣。
  他听到太子说:
  “孤看过四弟的大字,狂放不羁,得心应手,应是熟练掌握了课上内容,因此对冗余的课业感到不耐。”
  “课业不仅是让人熟通知识的,更是炼心养耐力的。”
  “四弟今日不养二十字的耐力,日后入了官场哪来经年累月的纵横捭阖?”
  祁元祚一边说着,一边端着磨好的墨,来到四皇子面前,替换了他手边动都没动的干燥砚台和墨锭。
  来者走的干净,看者满心涩涩。
  第117章 骑了它
  砚台是温润如玉的端砚,雕了九龙,墨锭是徽墨,墨汁黑润如镜,透馨香。
  四皇子记得他初磨墨讲究大力出奇迹,每次磨出的墨有颗粒凝结,导致书面不洁,被太子再三纠正就是不改。
  直到一次,他犯错被罚抄《太子规》百遍。
  太子亲自监督,抄写期间彼此交锋多的如马蜂窝不再细提,只是一百遍《太子规》他写了多久,太子便帮他磨了多久的墨。
  自此,四皇子的墨汁光润如镜再无颗粒,四皇子怎么也背不下来的太子规倒背如流,四皇子怎么也不服的太子……还是不服。
  祁元祚交换砚、墨后便不再关心四皇子动静。
  专心干着自己的事。
  等戌时一刻,他伸个懒腰与四皇子告别。
  “明天见。”
  四皇子依然不答。
  回了正殿,祁元祚沐浴更衣躺在榻上,头发绞干平铺在暖炉熥烤的玉石板上,等头发差不多烘干了,丝苗姑姑为他抹上养发的花香药油。
  看着一身香香的小太子,丝苗姑姑满意极了。
  祁元祚本该活的挺糙,毕竟现代很少有男的留长发。
  他还为了省事给自己剃了光头,洗脸的时候一起洗头。
  殊不知美人儿光头也是美的,88绑人的时候一眼就被人群中的光头吸引,定睛一看,握草!这么靓的美人儿!绑他!
  迷迷瞪瞪绑完了,再一看,这美人儿性别不对啊!他是个男的!
  88以此为统生职业之耻。
  伯劳端药进来时,小太子被丝苗姑姑的头皮按摩按的微醺。
  一手撑着脸颊,舒服的眯着眼睛,婴儿肥挤出圆润的弧度,那样子与怀里打呼噜的狸花背如出一辙。
  因为即将入寝,及背的长发被丝苗姑姑用发带扎了个低马尾。
  卓越的五官被发型附了层柔软,雁眸半开阖,映着蜡烛的光。
  因为角度原因,小太子瞳孔呈金色,犹如寝衣上的赤金纹路,贵而威仪。
  伯劳心蹦了两下,恭敬的将药碗端上。
  祁元祚摸了两把狸花背,胖公公觑着他意思,将狸花背请走了。
  狸花背已经五岁了,是个成年猫猫了。
  狸花猫的习性激发,常出门闯荡,每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小太子,再住一晚。
  走的无声无息,来的也无声无息。
  怕它受到人类伤害,祁元祚在它脖子上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写了个‘祚’字。
  世间无人敢用‘祚’为名,只要识得这个字,便能知晓这只猫的主子。
  小太子七岁,身高三尺半(一尺33.3cm),只伯劳腰间的高度,但伯劳从未敢俯看过。
  每次与小太子说话要么弯腰听令,要么低眉垂眼以示恭敬。
  因为小太子四岁的时候,亲手断了一个人的子孙根。
  心性坚定、手段狠厉、善后斡旋筹谋有余,全程跟着处理此事的伯劳有点儿小心思也不敢表现出来。
  “殿下可要泡泡脚?奴才为您按按足。”
  伯劳按脚手法是跟太医学的,下了大功夫,技术一流。
  祁元祚走路多了累了的时候特别乐意让他按按。
  祁元祚打了个哈欠,觉得伯劳脑子有病
  “刚沐浴,泡什么脚。”
  伯劳心中遗憾。
  太子洗澡不喜人伺候,否则伯劳定第一个跑进去。
  太子起夜也不喜人伺候,守夜人连屋子都不许近,否则伯劳愿意每天晚上不睡守夜。
  做奴才的,了解主子想什么很重要,比如伯劳就很能猜小太子心思。
  适时戳太子心头
  “殿下,奴才端药过来的时候,瞥到书房还亮着灯,问了一嘴,为四殿下送药的下人说,四殿下还在书房待着,好像在写什么东西。”
  祁元祚唇微扬。
  看来上辈子的教育还算成功,只是老四的性格实在别扭。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给伯劳
  “看看。”
  伯劳接过,讪笑着:“奴才哪认识字啊……”
  尾音在太子冰冷的眼神中消了,伯劳连忙跪地
  “殿下,奴才就这几年为殿下办事,粗识了一些,奴才……”
  太监大多是不认字的,如果认字必须提前登记,禀明。
  皇帝与太子的贴身太监需仔细挑选,有认字的自然也要有不认字。
  因为有些事,需要不识字的去办。
  祁元祚身边胖公公认字,那么伯劳不需要,也不能认字。
  伯劳本来也不认字,有可能像他说的,日子久了识得了,也有可能是他有意学习。
  无论哪个,祁元祚是不在意的,他在意的是伯劳的隐瞒。
  眼下他懒得跟他计较。
  “看看纸上内容。”
  伯劳见太子没有处置他的意思,不觉得此事揭过了,小太子在憋个大的,等着数罪并罚呢。
  伯劳心里发苦,他才只认识一点儿,太子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着纸上内容:
  一日三餐不可少、言语忌脏、不可无故打人、不可谎话连篇、不可逃课、不可受辱不讨受欺自忍、不可恃强凌弱、不可无礼粗鄙、不可舍国为己、不可不尊兄长。
  一共十条,看着像是为四皇子制定的。
  祁元祚问:“如何?”
  伯劳犹豫着:“殿下觉得好,自然是好,只是……”
  “只是四皇子恐不会乖顺遵守。”
  祁元祚收起纸:“且行且看。”
  他站起身走向里间,留了句
  “字认得不错。”
  伯劳膝盖一软,跪了。
  小太子却无意听他狡辩,上床会周公去了。
  书房里,四皇子沾着九龙砚台上的墨,写完了二十个大字,又喝了药。
  看到主殿的灯灭了大半,独自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偏殿躺下。
  睡前想着:还没有骑小黑,明天要骑了它。
  第118章 别扭
  第二天,小太子还没起就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
  他不耐烦的摇了摇铃铛,丝苗姑姑闻声赶来。
  祁元祚扔开枕头趴在床上,含糊道:“何时了?”
  “刚至卯时(5-6点59),时辰还早,殿下再睡会儿?”
  祁元祚辰时开课,他的作息是卯时过半晨起,今日实在是被吵醒了。
  他撑起半个身体,朝外看了一眼,秋天天色亮的晚,五点钟太阳还没出来呢。
  “外面发生了什么?”
  丝苗姑姑话有无奈:“四皇子今日起了大早,将踏雪牵出来要骑,踏雪不认得四皇子,不愿让他骑,一人一马就僵持在那儿了。”
  祁元祚从床头摸着了血玉串,盘了两把,冰凉的手感醒了睡意,他默默叹了口气。
  “罢了,拿一件便衣,再给孤一件斗篷。”
  便衣没有宽大袖子,适合骑马耍枪。
  外面四皇子不知怎么上了马背,小黑踢着腿嘶鸣要把他甩下去,四皇子人小力气不小,像粘在上面的蚂蚱歪歪斜斜就是不下去。
  看马的下人急的面无人色,一个劲儿安慰马祖宗,就怕把皇子摔着了。
  伯劳带着一群太监在马旁边围着,等着接摔下来的四皇子。
  伯劳锐利的声音压着不耐。
  “四殿下,您行行好,松手从上面下来吧,这匹马是殿下自小养的,只认殿下,万一把您伤了,奴才舍命是小,太子若因此动怒伤身是大啊。”
  主殿的门打开,小黑许是认出了太子,更加急躁的要甩下四皇子,蹄子闯出一条路,不顾身后的惊呼声,跑向太子。
  四皇子的小身板在上面歪歪斜斜,眼看要落下来,小太子迎了几步抓住缰绳翻身上马,一手捞稳了小四,安抚着生气的小黑。
  小黑小时候脾气很好,长大了有了千里马的傲气,自己认主,不让除太子和大皇子之外的人骑。
  “灯。”
  小太子命令一吐,丝苗姑姑很快奉上了琉璃灯。
  祁元祚将琉璃灯给四皇子拿着,一手抱着四皇子,一手攥着缰绳
  “孤去武场跑马,二刻便回!”
  “驾!”
  黑若徽墨的神驹嘶鸣一声,化作流光哒着马蹄冲出承祚殿。
  马儿跃出门的刹那,风力荡起赤金灯笼袖的蟒纹服、荡起红色白毛边儿的斗篷,荡起小太子粗简扎起的马尾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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