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下到地方官,上到长安都有宋府的人脉,陆持怎么能不绝望?
他不信什么林定尧也不想去吴县,但是他却真的希望这女娃口中的皇子之争是真的。
祁元祚也不在意对方信不信,他需要一个人做他的帮手,让苏州乱一乱。
“陆持,记得半月屠案吗?”
半月屠案发生在太祖时期的扬州,一个老农的田地被占,去县衙告状无门,便去了州府,可州府得地主贿赂置之不理,老农便长途跋涉去京兆尹状告县令与郡守。
这明明是件很普通的案子,却得太祖垂问,因为太祖最讨厌富人侵占贫民土地,且坚信明面上出现了一只蟑螂,暗地里就有一群蟑螂。
于是亲派御史重查扬州十年内的土地状子。
并将扬州的土地重新整顿登记、计算。
查完后太祖顿觉土地兼并太过迅速,太祖想杀人,便开始查扬州赋税,粮食,盐商,船运……这些都是捞钱的肥差,怎么可能干净。
揪出萝卜带着泥,旧账一翻,数十官员落马,整个扬州的地方官被砍了一半。
在官场上称其为——十亩农田半月屠案。
这是民告官胜的最彻底最大快人心的一例案子。
祁元祚意味深长道:“你又怎知,你不是第二个老农呢?”
陆持下意识就想嘲,讥讽的笑扯了一半,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地的僵住。
他忍不住认真打量眼前的女娃。
脸上涂了灰看不出容貌,一身破旧的兜帽披衣盖不住的从容清贵。
之前的交谈可知其条理清晰见多识广,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七八岁女娃能拥有眼界和见识。
她说皇宫里有亲戚,她能准确说出吴县县令的名字,这都算她瞎编的吧。
但是吴县县令的老丈人和学生是谁她都能说出来。
她还知道巡按御史上的奏折。
这真的是瞎编的吗?
如果不是编的,她如何知道这些的?
而且她武功很好,在宋意院子里杀了四个人,将诉状用刀插在宋意脚踝。
刺史说用刀之人手段狠辣精准,刀穿透胫骨与腓骨没有伤一丝骨头。
能救下他说明对方一直在观察他,她还说让他搅混江南……
陆持心跳蹦到嗓子眼了。
他干涩的问:“姑娘贵姓。”
祁元祚瞥了他一眼:“你就当我是男的,至于姓氏……”
祁元祚想了想,听别人叫他姜良总感觉怪怪的。
“机甲。”
“你叫我机甲。”
这对祁元祚而言是这具皮囊的代号。
这对陆持而言却像一颗定心丸。
一听这个名字,他就知道是代号。
结合之前种种,他只能想到一类人——绣衣使。
传说太祖曾成立过一个部门,里面的人自称绣衣使,为皇帝耳目,可以不听任何人调遣,还有先斩后奏之权。
绣衣使行走民间,身份不一,他可能是乞丐,可能是商人,可能是书生,他可能是男的也可能是女的,没人见过绣衣使,见过的人都死了。
民间将绣衣使传的神鬼莫测,太祖在位时官员们无不提心吊胆,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最近几十年再没有绣衣使的传闻才让陆持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
陆持难掩激动,他小心翼翼试探
“只要我听你的话,你就能帮我报我弟弟的仇吗?”
“我想导致我弟弟死亡的人全都付出代价!我想宋府家破人亡!我想官府换新天!我所有阻拦我报仇的人都去死!”
祁元祚朝他勾起小指
“和我拉过勾的人都知道,我从不违约。”
陆持迫不及待的勾上去。
“好!好!”
对比刚才的死样,陆持简直焕发新生。
他捡起地上被踩成片儿的烤饼狂吃。
嘴里不住的嘟囔:“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祁元祚不知道他想哪去了,只要人还能为他所用就行。
“这几天养好身体,很快你就得逃命了。”
第144章 谋杀
祁元祚两边分心,那边动脑筋多了这边就显得呆了,大皇子风风火火的走进来,正好看到太子盯着虚空出神。
大皇子就不能看他这副样子,心事重重,忧思难解。
进来就问伯劳:“谁惹他了?”
伯劳很想给三兰添添麻烦,奈何他怕死。
祁元祚闻声扬唇:“大哥怎么来了?”
大皇子:“来看看你。”
“今天不高兴吗?”
“昨日匈奴折腾了一晚上,三兰王子夜不能寐,鬼梦缠身,这个消息会令你开心吗?”
祁元祚看向伯劳,伯劳讪讪一笑,那天的饭食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驱虫香和月季花茶,正好配了副令人夜卧不宁的药。
他给太子殿下上的是桂花茶,因此太子殿下闻了香也无事。
祁元祚暗道糟心。
“大哥来了,孤怎会不高兴。”
大皇子弹了两手太子的琴。
高低不平的声调,碎碎乱耳。
大皇子的乐课选了箫,他天生性子好动,弹琴需要坐着,他坐不住。
吹箫好,跑着也能吹。
大皇子的情绪写在脸上,心事沉沉,言语跟着含糊不定
“若是本王犯错了,比如被圈禁,又或者,犯了罪进大牢,你会为本王——”
大皇子的声音戛然而止,碎碎的琴声也戛然而止。
失序的心跳令他烦躁不安。
不能说。
直觉告诉他,如果说出来,就变味儿了。
可到底变什么味儿,大皇子也弄不出头绪。
祁元祚拨了两根弦,弦的震动传至大皇子指腹,手受惊收回。
“为你什么?为你开罪?还是为你送行?”
大皇子:“……”
人言否?
祁元祚调侃道:“大哥今日怎么了?看起来比孤的心事还重。”
大皇子摸着腰间的龙头手镯,祁元祚认出来,这是他三岁的时候送给大皇子,三儿也有一个。
大皇子将手镯摘下来给他:“本王在宫外有一批人,府里管家知道,你以后需要拿着手镯去找管家。”
祁元祚一愣,这话怎么怪怪的?
大皇子自顾自的将手镯塞他手里
“本王从灵觉寺移栽了一棵茶梅,你回去记得去安河王府看看。”
大皇子认真叮嘱他:“好太子不该好女色知道吗?”
祁元祚歪歪头:“孤不愿意。”
大皇子妥协:“那便算了。”
大皇子今日的话特别多,老妈子似的说了好一会儿,才心事重重的离开。
祁元祚揉着眉心
“88,你说人类怎么这么奇怪,什么都要猜来猜去的。”
“老大犯什么事了,值得他这么不安?”
88蠢蠢道:“我不知道啊,宿主。”
祁元祚翻了个白眼,踢踢哒哒的去找齐帝。
日上三竿,齐帝这个时间正要开始议事,但是儿子来了,就先见儿子。
“父皇——”
祁元祚拉着嗓子搞怪。
齐帝听了就想笑。
“讨债的冤家。”
齐帝大马金刀一坐:“说吧,找朕什么事?”
小太子仰着脸:“没事就不能来找父皇吗?”
“是吗?真没事?没事就走走走,朕忙着呢。”
齐帝学着小太子赶人的样子,让他赶紧走。
祁元祚看到齐帝桌子上有一份雪梨汤。
“父皇嗓子不好吗?”
齐帝不爱梨,爱橘子,若不是嗓子不好,怎么会喝雪梨汤?
齐帝将汤推的远远的:“大公主送来的。”
“瞅瞅瞅瞅,秋天都要过去了,朕还没吃上你一份东西,平日里白疼你了。”
祁元祚扁扁嘴:“可是我争气啊,超级——争气!”
齐帝刮了一下他能挂香油的嘴:“那么豚儿想要什么奖励?”
祁元祚愁愁的:“父皇,大哥是不是犯错了?”
齐帝扬眉,看向肥公公。
肥公公想了想:“呃……没有吧?”
“大皇子做的最过分的就是从军工所拿了两个炸药,别的就没了。”
齐帝不以为意:“那两个炸药给了豚儿,这根本不是错。”
祁元祚如惊雷叩顶
“两个?!”
齐帝:“对,两个。”
可是老大只给了他一个!
另一个呢?!
再想想老大刚才那番遗言似的话。
祁元祚来不及告辞,匆匆跑出去。
伯劳不知殿里发生了什么:“殿下?”
大皇子的寝殿距离他的褚映宫不远。
“大哥呢?”
下人回禀:“大皇子说要带几位殿下去猎园走走。”
祁元祚愕然。
“驾!”祁元祚骑马入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