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他能告诉父皇六年前的江南叛贼是他吗?
他能告诉父皇他准备杀空江南一万官吗?
他能告诉父皇他心血来潮让林定尧假死潜入匈奴了吗?
他能告诉父皇他已经派人出海寻找橡胶要制作蒸汽三蹦子吗?
他能告诉父皇他有一个方法能保华夏从今往后再不被外族侵略攻占,只需要皇帝发出告令:后代皇帝不肖令天下动乱者,汉人皆可取而代之。
只要这一条告令发出去,华夏人建立的王朝皆为名正言顺,而外族入侵永远名不正言不顺,天下人皆想反之,即便成功了,日后权柄回到华夏人手中,也能名正言顺的将异族王朝的历史否定。
只这一点就需要四个条件:空前绝后的帝威、古今未有的盛世国祚、超越古代的眼见和认知、为‘汉’之一字灌注民魂。
为什么是汉不是齐?因为他来自异世的汉族,他骨子里是个汉人。
可是这条告令也有弊端,若皇帝不能服众,人人皆反,这是在给天下人灌注反抗统治的逆心!
不是祁元祚自夸,也不是祁元祚看不起自己的父皇,而是已经有五千年的历史证明,时代不可能诞生这样的皇帝。
他心比天高,想踮脚触月。
他与父皇隔的,是上千年的认知。
他们之间,是永远也不可能相和的政治矛盾。
第178章 银耳羹
下江南定在五月。
正是草茂天渐暖的好时节,此次南巡一是查看黄河中下游的华北平原水系情况,如果有泛滥之相要早做打算。
二是看江南经济发展并巩固皇权在南方文人心中不可撼动的位置。
南北经济差距造成了教育的差距,江南富庶路途遥远属于天高皇帝远,齐帝上一世将大皇子的封地封在南方有情感上的占比也有政治上的权衡。
若有一个忠心朝廷的皇子坐镇江南,可助皇帝掌控南方动向。
这一世齐帝依然是这么想的。
从长安到江南的路程安排是陆路,这不仅是一次政治巡游还相当于皇家大团建。
若有臣子能参与进去,日后可以拿出来当履历,运气好的,转一圈回来就是长安新贵了。
朝臣之中,尹太尉、廷尉、御史大夫、司农卿,以及其他各部门的属官若干。
又点今科状元尹守知、榜眼刘湖、太学祭酒甘台明、甘兰棠随驾。
南方文盛,甘台明是名副其实的文人之首,有时候甘台明说出来的话比皇帝还管用。
妃嫔带了尹妃和萧昭仪,齐帝子嗣不多,全部带上了。
这对从未出过宫的皇子是一次长见识的好机会。
众臣以为陛下想栽培几位皇子,实际是齐帝懒得权衡,反正路上死几个他也不心疼。
若发现特别伶俐有用的,能给豚儿当帮手就好好栽培,不能,趁早弄死。
苏长淮作为皇帝心腹,定要随驾。
方太仆被揪出来暂代太尉之职,宰相、及其他卿官留守监国。
令祁元祚惊讶的是,肥公公留守。
肥公公是父皇还是太孙时伺候的老人,一切事物父皇从不假手他人,如今出行将肥公公留在长安,启用了新的小太监,其中用意不得不令人深思。
是肥公公太得父皇看重,留其监察,还是肥公公失了帝心,要被弃用了?
祁元祚倾向前者。
太子殿下无声一叹,皇宫里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
齐帝让祁元祚也带几个人。
祁元祚选了丝苗、伯劳、方藻。
为何不带祁多鱼和卢芝。
前者带了也是去玩儿,后者的能力和思想已经成熟,此行带方藻历练,看他表现和天赋。
五月初五,宜出行。
天子车盖从长安城浩浩荡荡出发,随行人员共三千多人,只重骑兵就有百数,精兵千人,负责其他杂事的仆役千人。
祁元祚与齐帝同乘。
御驾离长安的当日,司马徽与司马节风密谈。
“父亲,江南的事瞒不住了,儿以为要快刀斩乱麻,有些人有些事该撇的撇该弃的弃。”
司马节风一直头疼这个儿子。
自遇到林定尧,司马徽着了魔似的,跟着林定尧到处跑。
一开始司马节风给司马徽的计划是从方藻入手,交好长安勋贵,结识太子党羽,洗刷太后一脉给他们带来的污点。
在十五岁之前拿下三元及第,依靠家族底蕴找一门好妻室,等未来良机。
可是司马徽根本不听他的安排,私自去了江南,还与林定尧定了师生名义,林定尧死后,着了魔似的隔三差五去灵觉寺。
司马节风后悔极了,悔在方面献人的计划失败后没把林定尧弄死。
这几年司马徽用本族势力干了什么,司马节风清清楚楚。
“你又是调查四皇子,又是围山抓人,又是查找,你折腾出什么来了?”
司马节风一顿数落,冷笑几声:“也不对,你用本家的财力培养了一些进士,姑且算你有苦劳。”
“现在你站到我面前,说江南的事瞒不住了,瞒不住什么?”
司马徽耐心与他讲:“我发现两个与太子和四皇子长相一样的叛贼,我怀疑太子一直监视着南方。”
“南方的事,太子一定查到了许多,只等着皇帝南下捅出来了,现在收拾屁股还来得及。”
“船帮、妓女、闹市、黑赌场、私盐、贪污贡品,所有参与以上事件的,全部杀了,栽赃给何、张、李三家,断尾求生,尚能苟全。”
司马节风拍案怒斥:“你放屁!”
司马节风指着他的胸口点了两下,打开门看看外面的情况,才又继续
“皇帝不可能查这些事的,就算查了,推出去的替死鬼早准备好了,六年前刺史、郡守、宋家就是替死鬼,你以为陛下不知道吗,他管不了。”
“何为世家?”
“三代为门,五代为阀,十代为世家。”
宗族和族谱将这十代联系在一起,如根深而茂的大树,倒一个,就会牵连百个万个,其中利益难以言喻。
这些利益,就是底蕴,谁敢砍了他们手中的利益,谁就是世家共同的敌人。
它的恐怖之处,不言而喻。
司马节风拍着司马徽的肩膀:“儿啊,你还小,要学的还多呢。”
司马徽无声的低着头,眸中泛着冷光。
“爹,我认真的,切割吧。”
太子布局六年,焉能让他们全身而退?
司马节风无声否决,打开门走了出去。
司马徽站了一会儿。
出门去朝堂告假。
他要回江南一趟。
*
临近午时,御驾休整。
明明可以去让当地官府接驾,齐帝却十分接地气,他不爱华服美宴,他爱吃干粮。
有米有馕再配点儿咸菜,这么简陋的饭食出现在皇帝餐桌上实在令人震惊。
事实是齐帝脑子抽筋,想回忆一下与皇爷爷微服私访的情景。
简而言之,瞎折腾。
御史大夫几人簇拥着皇帝,端着稀粥,呼噜噜一阵喝,哪怕觉得口中没有滋味,也对这白粥赞叹有加,对齐帝的作风各种夸耀。
几个皇子在一处,活动自己快坐死的屁股。
大皇子带的随侍是齐帝赐给他的两个女官。
她的身份可以坐主子马车外边儿车沿上,随时待命,吃饭时自也要伺候大皇子用饭。
大皇子看到这饭菜,立刻端着咸菜碗去找四个好弟弟。
在他们的咸菜碗里一阵挑拣,把胡萝卜留下,黄瓜捡走。
五皇子看的懵逼,这什么意思?
大皇子挑拣完假笑几声:“胡萝卜比黄瓜好吃,几个弟弟正长身体,要多吃胡萝卜。”
五皇子:“?”
老大犯病了?话颠三倒四,听着不像人话呢?
六皇子夹了口胡萝卜尝了尝咸淡,压着声音暗示:
“五哥,你被虎口夺食了。”
五皇子只当耳边飞了一声蚊子叫,瞪眼看大皇子去找太子谄媚。
祁元祚不喜欢吃干馕,于是把馕全部泡米汤里,泡的软烂一口黄瓜小咸菜一口饭糊糊。
大皇子看他吃的香,就觉得他碗里的饭比自己的香。
提着勺子会(kuai)了一勺:“好吃吗?”
祁元祚洁癖,似笑非笑的瞪他一眼。
大皇子bia叽嘴逗他:“尊贵的太子殿下想出来的吃法果然与众不同啊。”
尊贵的太子殿下反手把半碗汤泡馍叩他碗里,白他一眼
“埋汰。”
大皇子:“……?”
上辈子你吃泥水泡馍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眼见祁元祚扔了碗不打算吃了,大皇子追过去
“不合胃口?才半碗,再吃点儿吧?”
大皇子偷感十足,说着悄悄话:
“我车里有肉干儿,咱们偷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