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归来 第112节
陆靖行如此这般说着, 话一落,余光偷偷看向身后那道身影一眼,便又立即道:“大嫂……咱们回家吧。”
陆靖行低声央求道。
说这话时, 他声音阵阵嘶哑,语气中近乎哽咽和哀求。
而他在坦白这番话时,陆绥安就立在门口不远处, 板着脸冷眼看着、主宰着这一切。
而这陆靖行突然出现, 又突然撂出来这样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语, 却一时惊得沈安宁当场愣在原地。
所以, 这就是陆绥安今晚找来的真相, 和给她的交代?
孩子不是陆绥安的?
竟是……竟是陆靖行的?
许是这个答案和真相太过出乎意料,以至于在陆靖行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语落下后,竟一度让她的脑袋嗡了一下。
这个答案令她始料未及。
这一世, 陆安然竟同陆靖行搅合到了一起?
陆安然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陆靖行的?
沈安宁震惊不已。
久久缓不过神来。
那么,那么前世呢?
有那么一瞬间,沈安宁心头一度砰砰乱跳着,她一时有些心乱如麻。
她不记得前世这二人之间有过哪些纠缠,前世……前世陆靖行和小房氏夫妻二人感情不错,膝下育有一子一女,曾数度引得她羡慕不已。
她只知道陆绥安和陆安然……
沈安宁愣了许久,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只缓缓抬起了目光远远朝着门口那道身影看了去,便见那人抿着嘴看着她一语未发,一副被人误解后的疏离愤然之姿。
沈安宁一怔,许久许久,她只强逼着自己一点一点镇定下来,随即看着陆靖行抿嘴冷笑道:“哦?孩子日前不还是世子的么,怎么转眼便成了你的呢,怎么,她陆安然肚子里的孩子难不成现在就长腿了不成,能想认谁当爹便能认谁当爹么?”
话说沈安宁摆出一副咄咄逼人,毫不相信的架势。
却见陆靖行猛地举手道:“是我的,大嫂,真的是我的,我发誓,若有说谎,必遭天打雷劈。”
陆靖行匆匆举手发着恶毒的誓言。
沈安宁看着这样的陆靖行久久没有说话。
少顷,只转身在一旁的交椅上缓缓落了座。
她心头一时千头万绪。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裙摆在空中飞扬起一抹优美的弧度,她却浑然未觉,只端坐在交椅上静静地盯着陆靖行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陆靖行见她还不信,一咬牙终于豁出去了,再度艰难的开了口,只将一切从头到尾的坦白交代了出来,一开口,却仿佛有些不于心不忍道:“然妹……然妹自幼养在府上,同我们一同长大,这里是她唯一的家,她不愿……亦不想离开这个家,更不想远嫁汉中——”
所以,在那日得知兄长陆绥安将要离京的那一晚,妹妹陆安然突然寻到了他,她求他相助于她,求他帮她彻底留在陆家,若不同意,她便要一头撞死在树上。
“我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便是死,我也要死在陆家。”
那晚,然妹一度跪在了他的身前苦苦哀求,见他始终不肯松口,她突然便开始宽衣解带了起来,只冲他一脸决绝道:“兄长到底要怎样才肯帮我,然儿如今一无所有,兄长若是想要,便将然儿的这副身子拿去吧。”
他瞬间吓了一大跳。
如此,他又如何拒绝得了?
“所以,你是那晚便开始同陆安然苟且上的?”
沈安宁静静听着,听到这里,她忽然骤然发问道。
便见陆靖行猛地摇头道:“我岂是那般趁人之危的畜生。”
他那晚并未曾碰她,却咬着牙答应了她的恳求,同她一道联合,设计了兄长陆绥安。
这便有了那日晨起时他贸然闯入的一幕。
那日由他为人证,亲自将他们二人“抓奸”在书房,又由丫鬟嚷得人尽皆知,无论那晚有没有成事,然妹的名声都受到了影响,萧家的那门亲事必定作罢,而他的兄长必然百口莫辩,不得不接受他们的妹妹,将她彻底留在陆家。
他们的计谋出乎意料的顺利,尤其是赶在兄长不得不立马离京的档口,他无暇顾及此等小事,本以为此事必成定局,没想到大嫂竟这般厉害,她竟横空出世,据理力争,生生将然妹这个受害者打成了加害者,并以“二选一”为要挟,逼得他们将然妹送到了乡下庄子里。
后来,后来,妹妹不甘,几度欲赴死,他设法寻到了她,及时出现阻拦了她的自尽,捡回一条命的然妹彻底疯狂了,就跟抱住最后一株浮木般,只一度死死拽紧了他的袖子,一字一句声嘶力竭道:“兄长若想救我,便只剩下一个法子了。”
他不忍看她这般蹉跎下去,为了留下她这条命,不得不如此为之。
只亲手褪去了她的衣衫。
一个半月后,她把出有孕的脉搏,被陆家再度接回了府。
这便是所有事情的经过。
陆靖行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
说出这一切后,他浑身所有的力气一瞬间被抽干了似的,只一脸羞愧的低下了头去,仿佛没脸再面对眼前这二人。
而在他诉说这一切恶毒的龌龊的真相时,整个过程沈安宁都一言未发,做为受害者之一的她,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去惩戒他,憎恨他,厌弃他,她可以破口大骂,也可以暴跳如雷,可沈安宁始终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她只静静听着,看着这一切,仿佛一切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而远处的陆绥安亦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仿佛早已猜测到了所有始末细节。
只是,他的脸色依然冷得吓人。
若眼神能杀人,怕是一早将对方千刀万剐了。
屋子内是长久无声的死寂。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便见陆靖行忽又猛地抬头,近乎哀求的看向沈安宁道:“大嫂,然妹自幼身弱,又素来天真无邪,她并非有意要如此,她只是,她只不过是年纪还小,她只不过是还有些不懂事,这才一时不慎做了
错事,她只不过是自幼被陆家捡回,没有任何安全感而已,她只不过是不想再次被人随意抛弃罢了,大嫂,事情既已真相大白了,一切皆错在我,你想怎么罚我打我骂我都成,我只求你,弟弟只求你,你今晚就随大哥一道回家吧,大哥亦是受害者,他并无过错,只有大嫂你回府,大哥方才会放了然妹——”
话说,陆靖行原本还在耐着性子劝说沈安宁消气,劝说她今夜同他们一道回府,只是说着说着,心中到底担忧着那密室中受伤了的陆安然,一时没忍住露出了马脚,泄了他的目的。
原来,在来时的路上,陆绥安威胁他,若今日他在沈氏面前说不清,那人和孩子都别想要了,什么时候说清楚,什么时候沈氏同他一道回府,他便什么时候放人。
故而陆靖行这话骤然一出,便见而远处陆绥安瞬间板起了脸,只一脚踹在了陆靖行的背上,只朝着他怒目切齿道:“你现在可以滚了。”
陆绥安面色阴沉的盯着他。
仿佛他再迟疑一瞬,便要将他就地正法。
陆靖行被踹翻在地,却还想要爬起来再求陆绥安放人,却在视线对上陆绥安隐忍怒意的面容上时,到底脖梗一缩,恐惧得不敢再多说一语。
他知道他这个大哥素来说一不二,若再纠缠下去只能适得其反,不多时二话不说立马从地上一身狼狈的爬了起来,梗着脖子便朝外滚去,却在走到门口时,忽闻得身后传来淡淡一语:“陆安然想要留下来的法子有许多种,他为何独独缠上你大哥陆世子,而不是你,或者陆家其他人?”
陆靖行猛地回头,便见大嫂沈氏端坐在交椅上,远远看着他,目光平静的发问着。
她静静地看着他,明明脸上,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可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却仿佛能够洞察一切。
便见陆靖行愣了一下,只飞快朝着陆绥安方向看去,似有些慌乱,片刻后又立马稳住心神,随即一脸苦笑道:“我有什么用?如何保得下她。”
说着,只抿着嘴轻声道:“在这个府里,唯一能做主保得下她的只有大哥一人。”
陆靖行如是说着。
说完这句话后,他终于重重闭上了眼,终于不再纠缠,只一身精疲力竭的踏出了屋门。
而陆靖行走后,远在门口处的陆绥安终于远远朝着屋内沈安宁的面容上看去。
他只眯着眼一寸一寸看着她,似乎在观察着她所有的反应,她所有的表情,以及所有表情背后的深意。
不多时,终于一步一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直至走到了她的椅子前,终于抿着唇,居高临下的冲她道:“还请夫人收回这封和离书,收回方才那番愚蠢的胡话,还我一个清白公道。”
话音一落,便见陆绥安亲手将手中那封皱皱巴巴却原封不动的和离书递送到了沈安宁的跟前,亲手归还给了她。
说这番话时,陆绥安绷紧了侧脸,仿佛终于沉冤昭雪,一雪前耻了。
收到这封信时,他有多憋屈愤恨,那么此刻亲手将这封信件归还时,便有多么理直气壮,义正言辞。
却见沈安宁闻言只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看了看递送到她跟前的这封和离书,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出现在她生命中两世的男人,这个她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男人,不多时,她只缓缓转过了身去。
沈安宁没有收回这封信,而是背对着陆绥安,再一次淡声道:“陆绥安,我们和离吧。”
第99章
“陆绥安, 我们和离吧。”
和离,和离……
若说第一次听到这番话时,陆绥安是如遭雷击, 愣在当场, 他是勃然大怒,目眦欲裂, 那么,同一个晚上, 同一个地点,再一次听到这番原封不动地话后,在所有真相大白后, 在解开所有误解和误会后,依然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和回报后——
那么,此时此刻陆绥安面上便已不再是怒火滔天和怒不可遏可以形容得了的了。
只见他的脸色只慢慢一点一点阴寒了起来。
他不懂,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明明误解他的人是她,不信任他的人是她, 不在意他的人更是她。
一雪前耻后,明明该气恼的是他,该质问的人是他, 应该讨回一个公道和说法的那一个人更应该是他。
可为何, 为何她还敢将这样一番话再一次朝他脸上生生撂来——
陆绥安只觉得胸口阵阵血气上涌。
其实, 早在他押着陆靖行扔到她脚边给她认罪的那一刻起, 陆绥安就一直在观察沈氏的反应。
他是受害者, 他被陷害被误解不说,还被她轻视,误会和抛弃, 故而从下江南的那一刻起,陆绥安心里本就一直压着一口气。
如今,他沉冤昭雪,终于挺直腰杆,扬眉吐气,亦终于能够站在受害者和道德的制高点在她面前傲娇一回了,结果,没想到想象中她震惊或悔悟,甚至羞愧或心疼的反应竟统统都没有。
她前所未有的平静,平静得像是置身事外一般风轻云淡。
陆绥安那时就觉得有些奇怪。
却又一时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了问题出在了哪里,可眼中的寒光却也随之一点一点迸发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拽她,没有再将她转过来,更没有强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必须正视他,他只站在身后,盯着她那道纤细的背影,抿着嘴一字一句冷若冰霜道:“沈安宁,你是在将我陆绥安当成傻子戏弄么?”
“还是,等了这么久,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是么?”
“所以,关于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根本就不重要,我有没有遭人诬陷不重要,我有没有跟人生出龌龊不重要,我有没有弄出人命弄出孩子更不重要,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是的你,沈安宁,你终于抓到了一个把柄,抓到了一个机会说出这句话了,和离,这才是你最终真正的目的,是么?”
话说,陆绥安死死盯着她的背影,一字一句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