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黎渐道:“此言何解?”
  苏见山随手折了一朵园中盛开的黄色小花,跟他今日穿的衣衫颜色相近,握在掌心,仿佛是特意搭配的。
  他停下脚步,看向黎渐,说:“实不相瞒,黎仙长可知长孙将军中的毒跟魔族有关。”
  “魔族?”黎渐诧异了一瞬,毕竟这个称呼是许多年未曾有人提起过了。
  黎渐想起自己在看系统攻略的时候,似乎有这么个魔族的角色,好像是个大反派来着,难道魔族这时候就出现了?
  “十年前乘云宗一战,魔域公主跟乘云宗的齐羡之长老同归于尽,自此魔族退居魔域,再也没出现过,这事儿黎仙长应当知晓吧。”
  “略有耳闻。”黎渐说。
  这事儿当年惊动了整个仙门,原身的记忆里甚至都还能回忆得起来,那位齐长老可是差一步就能飞升的机缘。还有传言说,他是早已定下的东麓山掌座,若是他还在,如今的仙道正首就该是他了。
  可惜,如此得道的修士,在那一次大战中尽都毁了。
  但黎渐不明白,这事儿跟长孙将军中毒有何关系。
  苏见山又说:“魔域大败,魔尊消失,魔族虽退居魔域,但还有少数四散奔逃,便是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逃到了塞外,插手凡间事。南海鲛丝确实不入药,但可制约魔气,至于能不能真的救活,那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毕竟他再是神医圣手,也不过是个区区凡人,只不过比平常人多活了几年罢了,实在插手不了魔族的事。
  “如此,倒是要牺牲长孙小姐的终身大事了。”黎渐惋惜。
  苏见山负手,禁不住笑出了声:“黎仙长在凡间待久了,可是忘了自己是仙门人,本就不该插手凡人的事。”
  他在提醒黎渐,对宣朗的事也插手得过多了。
  “可若本命就不是凡人呢?”
  像宣朗这般,本该是仙君的,不过下凡历劫而已,终有一天会回归原位的,也不能插手吗?
  苏见山说:“凡人皆有自己的命数,仙门亦是如此,若是插手过多,岂非引来大乱。”
  第27章 攻略27%
  凡是进入仙门之人, 入道的第一课就是斩断红尘。
  并非是要修士必须断绝七情六欲,而是修士能力太高,一旦插手凡人命数, 随之而来的就是天下大乱。
  该绝的命数不绝,该入轮回的不入,当冥界成了摆设, 那么凡间就会成为百鬼夜行, 鱼龙混杂之地,凡人没有抵抗的能力, 迟早会被下三界整个吞噬干净。
  黎渐自然知道苏见山说的有道理,但这话跟他说没用啊。
  他只不过是被系统派来完成任务的, 至于剩下的所谓蝴蝶效应而造成的天下大乱, 收拾烂摊子的事儿可跟他没关系哈。
  两人说着话,不自觉的走到了前院的厨房外, 黎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就被一道清脆的摔碗声打断了。
  他探着脑袋, 只听厨房的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骂道:“什么东西,也敢跟我顶嘴,你怕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一个贱婢生的庶出,竟也张牙舞爪到我头上来了, 别以为今日府上有宴, 我就不敢教训你。来人, 把他给我按住,上家法!”
  黎渐听着这动静,只觉得言辞似乎有些熟悉,他第一次见宣朗的时候, 好像就是在被齐竟遥那家伙这么教训的。
  怎么的,现在豪门世家都流行这么教训人?
  不对,他说什么贱婢生的庶出……那不就是赵元修?
  “苏谷主,要不咱们去看看……”
  黎渐正要说前面情况好像不太对,一回头哪还有苏见山的影子,早就一溜烟飞没有了。
  只留下他方才手里采的那朵娇花,此刻已经安静的躺在地上,证明了他曾经的存在。
  这人还真是,跑得比兔子都快。
  黎渐听着院子里有鞭子抽打的声音,顾不得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方才一直叫嚣着骂人的赵成玉此刻正躺在摇椅上,手边摆着一盘新鲜的水果,吃得正得意。
  摇椅前两个仆从按着狼狈不堪的赵元修,跪在满是茶碗碎片的地上,他低着头,原本高高梳起的发丝显得异常凌乱。一个仆从手持短鞭,熟稔的抽打着赵元修的后背,此时已经有点皮开肉绽的意思了。
  不是说,赵家两位公子关系一向很好,兄友弟恭的嘛?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在玩变脸小游戏?
  这处离前厅宴席并不远,仅隔了一条蜿蜒的长廊,赵成玉敢在今日宾客聚齐的情况下,还如此明目张胆的抽打赵元修,显然是日常如此嚣张惯了,丝毫不在意这点风声传出去。
  更甚者,这院里都是他们赵家的人,赵元修又被他压得死死的,根本无人能将消息传出去。
  “住手。”
  门口看守的仆从想拦又没敢拦,被黎渐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听到黎渐的声音,赵成玉先是一愣,随即从摇椅上站起身来,挡在赵元修身前,道:
  “黎仙长怎么到这儿来了,是走错了路吗?”
  赵成玉下巴微抬,示意门口的两个仆从将黎渐请走,但那俩仆从知道黎渐是个仙长,互相对视一眼,没敢上前。
  黎渐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也不打算为难他们:“赵大公子莫怪,在下方才不小心碎了茶碗,就想着再来拿一个。”
  “这种小事,哪还需要黎仙长亲自来,招呼一声,让下人给您拿就是了。”
  赵成玉负着手,挺了挺背脊,示意人进厨房给黎渐拿个新的。
  黎渐始终笑眯眯的,客客气气从仆从手里接过茶碗,跟先前碎的那只不同,这只是官窑里烧的,上好的青花瓷,他看着很是喜欢。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想着一会儿或许会有什么喜事,万一要敬酒,在下连个家伙什都没有,那丢的可就是赵老爷的面子。”
  说着,黎渐朝他身后探了探头,“惊扰了大公子……和二公子,还请见谅。”
  见黎渐主动提起赵元修,赵成玉原本和善的面色稍稍冷下来,既然黎渐看见了,那他也就不打算继续遮掩。
  “黎仙长是聪明人,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我相信您心里自是有数的。”
  “我二弟自小顽劣,时常闯祸,今日父亲大寿,他居然敢打碎父亲最森*晚*整*理爱的茶具,作为兄长,我自然是要多多管教一番的,黎仙长你说对吗?”
  赵成玉偏过身,紫色的长袍甩了甩衣摆,恰好露出赵元修受伤的模样。
  身量单薄的二公子直挺挺跪在地上,背对着黎渐,脑袋耷拉着,杂乱的发丝遮住脸,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黎渐清晰的看见,他那一身黑红的华服后背,隐隐泛着血迹。
  那一瞬间,黎渐仿佛看见了宣朗被责打的样子,同样的黑色衣衫,同样背影倔强。
  黎渐心有不忍,禁不住替他开了口:“这是大公子的家务事,在下不敢多言。不过在下方才掐指一算,算到大公子今日或许会有一件大喜事,这喜事与血或有冲撞,所以特意提点大公子一句,今日不宜见血腥。”
  “哦?”赵成玉闻言,来了点兴致,“不知道黎仙长说的大喜事,究竟是什么事?”
  黎渐颔首:“人生大喜,无非四件事。”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对赵成玉而言,后面两个都没什么用。
  如此想着,赵成玉禁不住睁大了眼:“莫非黎仙长说的,是我的终身大事?”
  “大公子稍后便知。”
  黎渐嘴上这么说着,但赵成玉哪能等稍后啊,他一听黎渐这么说,立马抬步就要往前厅去,仆从提醒他赵元修还在呢,要怎么处置。
  赵成玉这会子哪还管得了那些,摆摆手就走了。
  一时间院子里仆从散个干净,只留下跪在碎碗渣子里的赵元修和笑盈盈的黎渐。
  黎渐伸手将他扶起,却被赵元修躲开了。他只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没事了,赶紧回去处理伤口吧,不然可能会留疤的。”
  “多谢仙长。”赵元修说。
  赵元修站直了身子,黎渐这才看清他的脸,面容上并没有伤,显然是特意避开外处,这样倒是让人看不出来。只不过他头发杂乱,被鞭打的疼痛沁出薄汗,沾上了湿濡的发丝,显得异常狼狈。
  他看起来跟宣朗差不多大,面容清秀,身量单薄,看着像个书生。不过少年人始终冷着脸,眼尾淡漠低垂,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阴鸷。
  黎渐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塞到他手里:“这是伤药,很管用的,若是再有下次,记得保护好自己。”
  说罢,黎渐转身准备离开,他已经离席太久了,再不回去就要被人发现了。
  “你知道赵成玉为什么会听你的话吗?”
  黎渐踏出的步子顿住,他偏过头,看向身后的赵元修,似乎是对他的话产生了好奇。
  赵元修一瘸一拐的走上前,黎渐这才发现他方才是一直跪在碎碗渣子上的,膝盖已经被划破了几道口子,他一边走,一边从腿上流下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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