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苍华忍不住提起过往，“我还记得你当初离开玄黄的理由，你说……你不想再见到战火，你看不得。是什么改变了你呢？”
“你知道洛奇美拉的事了呀……”，也是，螭华和玄黄的商队都知道洛奇美拉建立的亡灵国度正在往外扩张，苍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其实我到现在，依旧不想见到鲜血和牺牲。我回到这边没有其他森林的森林，把我的眼睛蒙上把我的耳朵堵住。却没想到，依旧有生命闯入，打扰了我的安宁。”，说到这里，艾伦就忍不住回想起最初见的伊琳娜他们的时候。
如果他当时能够坚持自己的心，强硬的赶走他们或许一切会不一样吧。但一个孤独的灵魂平静的久了，突然见到涟漪又如何能舍得轻易舍弃呢？
“一开始完全是不忍心，一个个面黄肌瘦流亡失所的人们来到我的面前。向我祈求食物，向我祈求庇护。哪怕我知道我给不了他们什么保护，我又该如何忍心将他们赶走？后来我渐渐想明白了，我建立这个国度，我去做些什么或许还能守护一些我在乎的生命。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只是一味的逃避将他们赶到我的视线之外，他们还是会死，只是没有死在我的眼前。争斗还是会发生。我什么都没有改变。我没办法再掩耳盗铃的欺骗我自己了，我想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艾伦微笑着回过头，“我不知道甘兰和我能不能在这场残酷的淘汰中存活下来，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能力建立起一个和玄黄一样强大的国度。但我想要做些什么，我想尽我所能的去庇护一方生灵远离恐惧和饥饿。”
听了艾伦的话之后，苍华沉默了很久，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带上一丝遗憾和感叹，“如果能让你在玄黄想明白这些，就好了。”
那样，或许艾伦就不会选择离开玄黄，离开他和螭华了。
“什么？”
“没什么。”，苍华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从腰间的钱袋中，取出一把雕刻着几条腾蛇的古琴，“你还想听我弹琴吗？”
曾经在玄黄的那段时光里，苍华有一棵非常宝贝的梧桐树。艾伦总是喜欢坐在那棵树上乘凉，旁边是螭华在阳光下练剑，苍华就会坐在树荫下奏响琴声。
对于螭华的剑舞的到底怎么样，艾伦的记忆早已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模糊。只有苍华的琴音和他优雅抚琴的背影，一直一直映照在艾伦的脑海中。
见到苍华提议要弹琴给自己听，艾伦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当然！”
苍华点头笑了起来，“果然，艾伦还是艾伦啊。”
………
洋洋洒洒的琴音，从神殿中传到甘兰城的每一个角落。当然也分毫不差的传入了螭华和维欧利斯的耳中。
两人就离开神殿，螭华就立刻拎着这个小家伙的后颈将他带到了巍峨的城墙上。
“你放开我！”
确保这小家伙不会再回去捣乱之后，螭华才轻笑一声终于松开了他，询问道：“为什么讨厌我哥哥？明明你一点都不讨厌我。”
“你不一样。”，维欧利斯的脸，依旧皱的像一颗已经风干的葡萄。
“哪里不一样？”，螭华好奇的挑了挑眉。
“他让我感觉，他随时都会将大人抢走一样。你就不会。”
“哈哈。”，听到维欧利斯这么说，螭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那点小心思呀，明显的你都看出来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艾伦似乎一直都看不太明白。
“什么心思？”，维欧利斯没听懂螭华在说些什么。
螭华也不愿意再揭苍华的短，轻轻摇了摇头，安慰道：“放心不会的，你看……”
维欧利斯疑惑的顺着螭华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他熟悉的甘兰城，此刻正随着夜幕的降临点燃起一盏盏灯火，“看什么？”
“就是你眼前的一切呀——”，螭华抻了个懒腰感叹了一句，“放心吧，我哥已经永远不可能，把你家大人抢走了。”
维欧利斯依旧没太听懂，螭华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不过他确实听懂了后面的半句话，苍华已经永远不可能把艾伦抢走了。
他放下心来，抬头看向身边的螭华，心中也突然升起了些许好奇，“那您又为什么要教导我呢？”
面对其他神明的教导，维欧利斯一开始也很警惕。后来在意识到螭华是真心指点他的时候，他又觉得十分难以置信。
螭华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呢？
螭华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伸出手在维欧利斯疑惑的目光下蹂躏着他的头发。
“小家伙，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维欧利斯心中原本放下的警惕又重新提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螭华，“你说。”
“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守护好你家大人，好吗？”
………
神明不需要睡眠，起码对于苍华来说是这样的。琴音洋洋洒洒的响了一整夜，直到清晨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停下。
商队在伊琳娜的带领下熟练地进入甘兰城，将一袋又一袋的粮食装到船上。
数量多到即便商队把船上所有的货物都卸下来，用来装粮食回去，依旧没能完全装下。
苍华都有些被震惊到了，“给我们这么多粮食，你们可以吗？如果不久之后甘兰城也发生战争……”
显然苍华对于甘兰城的粮食生产能力没有什么概念。
“没关系，发生战争也没关系。甘兰城的人本来就少，这些给了你们剩下的存粮也够我们未来一年什么都不种还有盈余。雨季的甘兰城不产粮食，嗯……我想想雨季对应起来应该就是你们那边的冬季。除了雨季每个季节的末尾你们都可以来收。”
虽然这些粮食对比起玄黄辽阔的疆域来说还远远不够，但应该也能解玄黄这次饥荒的燃眉之急，填饱一些地区饥民的嘴。
螭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艾伦制止，“感谢的话就不必了，我很满意这次的等价交换。”
艾伦指了指身后几乎堆满沿岸的货物和铜币，这些东西的价值已经超过他给出去的粮食了。这场交易对于甘兰来说，十分合算。
虽然对于饥荒中的玄黄来说，粮食已经是有货币也买不到的东西。
但他和螭华、苍华之间，没有必要客套。
于是三位神明都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彼此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维欧利斯和玄武这两个互相陪伴了对方许久的小伙伴，也进行了最后的道别。
维欧利斯又将一大块牛利菜的叶子垫在玄武的身下，这才依依不舍的将这只小乌龟放到螭华的掌心。
玄武一边嚼着爽脆的菜叶，一边承诺道：“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来玄黄，我请你吃玄黄的点心！”
螭华听后，没忍住敲了敲小乌龟的龟壳，“这话要说也应该是我说吧，怎么你就越过我要请客了，嗯？”
直到螭华和苍华即将踏上船的那一刻，艾伦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叫住了两人。
“螭华姐姐，苍华哥哥——”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
螭华挥了挥手，高声喊道：“还有什么事吗，小艾伦？！”
艾伦低下头，心中瞬间被伤感填满。
“我们还会再见吗？”
听到这个问题，螭华和苍华都愣了一下。最后两人都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螭华：“会的。”
苍华：“当然会。”
苍华那一双漂亮的翦水秋瞳中，似乎也渐渐染上了水雾，“不要忘记我们是神明，虽然在我们悠长的寿命中，离别总是会比重聚多上三分。但……只要我们都还存在于这个世界，无论要经过多久的等待。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我们都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随着苍华这最后一句话落下，不知何时船夫已经扬起了船帆，商船开始顺着水流缓缓远去。
螭华只能高声喊着补上最后一句话，“到时候你要记得，请我哥哥喝他昨天来晚没能喝到的葡萄酒！”
“哦，对了！也别忘了我留给你的惊喜，那桶提前开封的葡萄酒！”
“我知道啦！不见面的日子，你们也要记得给我写信！！！下次商队再来，你们要是还忘记我会生气的！真的会生气的！！！”
艾伦至今还记得，上次的商队来却没能带来信件时，他心中的失落。
“知道啦！！！”，因为相隔实在太远，艾伦没办法分辨这一声到底是谁喊的，想来应该也是螭华吧。
艾伦一直站在水边，直到船队彻底消失在天边的尽头，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心中是有点不舍的，不过只有一点点，因为艾伦也相信螭华的那一句话。
——他们终将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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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一张真的写得我热泪盈眶的，但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