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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话事人 第769节

  周应秋抬了抬眼皮,“你就是新科状元韩爌的姻亲世叔?他欠教坊司乐户八两银子,你要补上?找到了苦主没有?”
  杨俊民:“……”
  卧槽尼玛!有本事你在山西这样说话,让你活三天就算输!
  赵用贤对周应秋厉声斥责说:“朝廷不是你撒泼的地方!有理说理,无理就滚出去!”
  周应秋便又说:“那就不打岔了,单说这个孙丕扬吧!
  先前三年我在翰林院学习,不能参与朝政,但是正所谓旁观者清,冷眼旁观之余也看出了一些状况!”
  主持人户部于尚书好奇的问:“什么状况?”
  周应秋就接着答话说:“两年前刑部尚书出缺,有些人力推孙丕扬上位;
  两三个月前左都御史出缺,有些人力推孙丕扬上位!
  现在不过才过了两三个月,吏部尚书病重,有些人宁可破例还是要力推孙丕扬上位!
  我这个新人虽然不懂规矩,但还是纳闷了,朝廷除了孙丕扬就没有别人了?
  不就是嘉靖三十五年登科的前辈么,怎么每每遇到空缺,就必须推举孙丕扬?
  是不是可以认为,朝廷所有官职都可以任由孙丕扬选择?
  如果内阁辅臣比如次辅、三辅、四辅再没了一个,是不是还要必须推举孙丕扬上位?”
  人群里有促狭的人叫道:“如果只是次辅、三辅、四辅没了不好说,但若是首辅,那孙丕扬就必须上了!”
  众人:“……”
  这姓周的新人真的是……刁钻,说出来的话十分不好接。
  如果先前对林泰来攻讦成功,对家还能以此为筹码,压制周应秋大放厥词。
  更可怕的是,林党当初也不是没有表现过刁钻,但往往都是拿着纸条边看边说。
  而这个周应秋没有任何参考答案,似乎完全是自主发挥出来的刁钻。
  到底是天生如此,还是有意识的学习出来的?亦或是潜移默化的影响?
  趁着别人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时,周应秋又找上了孙丕扬本人,直接问道:
  “阁下才做总宪不久,今日却完全不顾常例,又觊觎天官,莫非这就是得陇望蜀的典故?”
  被扣上一个“得陇望蜀”标签的孙丕扬被臊得脸面挂不住,长叹一声“罢了”,转身就要离开。
  但是杨俊民却一把扯住了孙丕扬的衣袖,劝道:“孙公勿要受激将,不可意气用事!”
  做人不能太自私,组织需要你顶上去时,不能以个人情绪左右行为!
  而后杨俊民对周应秋说:“就算是得陇望蜀,又怎样?
  孙公的资历声望功绩在这里摆着,值得朝廷破例,难道害怕被讽刺得陇望蜀就放弃正确人选?
  如果你认为不可,请拿出一个资历名望超越孙公的人选!
  至于你周应秋刚才推举出的王弘诲,简直就是开玩笑!”
  然后立刻有清流势力言官出来配合,连续罗列了王弘诲七八条毛病。
  显然针对林党推举的王弘诲,也是有着准备充分。
  其实杨俊民那些话很有点像是刚才大司马叶梦熊的风格,躺平任嘲谁不会啊?
  得陇望蜀又怎样?随便你怎么讽刺,只要不在乎脸面和名声就无所谓!
  周应秋看向人群某个方向,给了一个眼色。
  然后便见林党的骨干御史王禹声冲了出来,对孙丕扬质问道:
  “孙总宪!左都御史官职何等重要,你定要放弃不顾,不惜坏常例也想去做天官么?”
  孙丕扬无奈的回答说:“我只是大明的臣子,朝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个回答算是合格了,没有露出破绽。
  王禹声仿佛很气愤的环顾左右说:“那我要弹劾左都御史孙丕扬不安于位,希图幸进,热衷钻营!”
  当事人孙丕扬不好表态,但杨俊民却不屑的说:“随意你弹劾!”
  只要能把孙丕扬送上吏部尚书宝座,一切都是值得的!遭受弹劾又算得什么?声誉受损又算什么?
  反正当上吏部尚书后,仕途基本也就到头了,无所谓名声不名声了!
  本来还想同时也保住孙丕扬的名声,但没拿到什么筹码,只能在名声和实惠之间暂时先保住实惠了!
  杨俊民又强调说:“如果没有比孙公更合适的人选,那就应该奏请皇上破例!”
  就在此刻,很多人的眼角余光注意到,窗户那边忽然又有人影晃动。
  本来大家还以为,又是来自朝鲜国的尹正使扒窗户。
  有脾气火爆的官员就想呵斥几句不懂规矩,但是转过头后,却目瞪口呆。
  还没辞官的吏部尚书王世贞王天官,像个孤魂野鬼一样站在窗户外面,笑眯眯的看着屋内!
  卧槽!就算是不信鬼神的官员,此时也像是受到了巨大惊吓!
  难道王天官已经死了,鬼魂靠着执念飘到了他最喜爱的东朝房?
  复读机御史王禹声再次上线,指着孙丕扬说:“我要弹劾你不安于位,希图幸进,热衷钻营!”
  孙丕扬两眼发直,好像也失去了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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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零二章 天在看?(求月票!)
  看着窗外的老天官,东朝房里又一次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似乎绝大多数人的头脑都停滞了下,短暂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对于今天廷议的结果,他们心里有过很多种设想,但无论是谁,也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大变异!
  王天官看着集体愣神的东朝房内,笑呵呵的说:“我只是去会极门上谢恩疏,路过此地而已。尔等继续,不必管我。”
  今日主持人于尚书下意识的问道:“老冢宰去谢什么恩?”
  隔着窗户,王天官又回答说:“前些日子我疾病缠身、卧床不起,一度有辞官之意,而后皇上下旨慰留,并且赐太医问诊。
  皇恩浩荡如九天甘霖,被沐浴后我这病情大好了,为臣者怎能不亲自诣阙谢恩?”
  在一干朝廷老官僚心里,王天官话里的槽点实在太多了。
  皇帝对病重不起的大臣下旨慰留只是一种表面形式,和“三辞三让”的性质差不多。
  皇帝的几次慰留表演完了后,被慰留的病重大臣就该真正走人,但你老王怎么能就此病好了呢?这完全不符合套路!
  而且让你老王多日卧床不起的重病,太医去看了下就大好,什么时候太医水平这么高了?
  谁不知道太医院和御膳房是一个原则,业务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王天官在窗外亮了相,说完话就走了,但他带来的巨大冲击波后遗症还在东朝房震荡。
  此时朝臣们纷纷就反应过来了,莫非这是诈病?老王诈病赚总宪?
  回过头来看,这套路莫名的有点熟悉,好像在一本叫《三国演义》的里看到过。
  不会吧?居然还有人照着一本去抄政治斗争,貌似还抄赢了?
  其他朝臣还有心情议论纷纷,但清流党人集体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让孙丕扬这左都御史破例迁转吏部尚书,肯定会引起一定的非议,对他的名声有所损伤。
  所以这件事在本质上就是,以付出声誉为代价,夺取至关重要的吏部尚书。
  现在孙丕扬被周应秋逮着公开讽刺了半天,等于是已经先把声誉付出了,但是吏部尚书职位却没戏了!
  等了一会儿后,周应秋对主持人于尚书开口道:“大司徒!廷议还没有结束,请诸公继续议论啊,是否应该破例迁孙丕扬为吏部尚书?”
  众人:“……”
  周编修你这话就有点诛心了,还怎么往下议论?
  王天官活得好端端的,别人还有什么理由去争吏部尚书?
  就好比是吃绝户,那也得先等人死了再说。如果人还没死就开始吃,就未免实在太不道德了。
  见没别人说话,周应秋直接找上了孙丕扬,“今日诸公聚集在此,为的就是孙总宪。还是你自己来说吧,如何了局?”
  刚才大部分时候,都是同党在出面,孙丕扬作为“当事人”为了避嫌躲在后面。
  而现在局面下,被周应秋点名逼着表态,孙丕扬已经避无可避。
  但孙丕扬本人刚才受到的冲击比所有人都大,低着头陷入了自闭状态。
  毕竟现在他才是最惨的一个,即使没到身败名裂的地步,人品名声也滑落到谷底了。
  本来是一个很正常的官场争斗,变成了趁着别人生病,想通过非常规手段强行谋夺别人官职的行为。
  此时的孙丕扬似乎失去了对外界感知,也不知道听见了周应秋的发言没有。
  周应秋瞥了眼刚才十分积极的户部右侍郎杨俊民,又冷笑着说:
  “似乎有人说过,孙总宪即便得陇望蜀又怎样?而且还说,随便别人怎么弹劾孙总宪!
  这是一位左都御史所应该有的态度么?孙总宪不妨说几句?”
  杨俊民那几句本该是很霸气的话,换了不同的背景,似乎就变得很滑稽了。
  这就是成王败寇,输了就是原罪。
  一直吵吵要弹劾孙丕扬的御史王禹声站在周应秋身后,高声叫道:
  “孙公辞官吧!只要你主动辞官,我便不用再弹劾你了!
  如此孙公或可保全部分声名,维持正二品部院的体面和尊荣,全身而退!
  而你的门生故旧,也不会因你而蒙羞,不受恶论之影响!”
  是个官场中人都能听出,这几句的意思就是,只要你孙丕扬主动辞官,就不会再有政治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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