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他想延续之前的生活。
所以需要靠思想和理智来操控自己，而不是靠血液。
苗晨知道, 他的自主意识完全是凭借年幼的李司界一点一滴去唤醒的……可自己却在无意识中将他唯一的亲人杀害了。
这是一件无论如何都让他无法去直面李司界的事情, 尤其在明白亲情对于人类的重要性后。
哪怕在所谓的盒中世界模拟出安月的形象, 那也不是真正的人类, 她是苗晨按照陈教授口中描述的慈母该有的样子所塑造出来的, 而真正的安姨是什么样的人苗晨一无所知。
唯一对她有所了解的李司界或许早已分辨出母亲的异样, 只是不曾言说罢了。
每每想到这些，苗晨只觉得喉间苦涩。
这又算得上是什么自以为是的陪伴？
单纯如代号i实验体那般便以为这番计划可以万无一失了，以为自己可以设想到十二年之中所有发生的事情，以为只要给陈教授足够的时间就能找到他体内失控的基因所在, 然后像loes博士那样研制出更有效的抑制剂。
可事实却是在最后一针抑制剂快要消退时还是没能找到根源，从而不得不开启盒子这个最后的手段。
只是这一次的结果，不仅没能将自己暴戾的能力尽早扼杀在摇篮中，还又一次害得李司界险些丧命。
事已至此，苗晨已然无话辩解。
他蹲下身，抬手挪开客厅内厚重的玻璃茶几，在下面灰白的地板砖上敲了两下，坚硬的瓷砖顷刻碎裂成渣，碎瓷下裸露而出的是一个闪着红光的制动按钮。
苗晨拿起那枚按钮递交给陈教授。
“你带他离开。”
陈教授接过制动按钮，扶着沙发缓慢的站起身，他嘴角阖动，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询问。
“你想好了吗，真的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苗晨闻言笑了一下：“这不是我们早就说好的条件吗，况且也没有再一个十二年了。”
陈教授眸中带着些许自责，叹了口气。
“李司界他知道吗？”
“趁他没醒，还不需要知道这些的时候就带他走吧。”
苗晨轻描淡写的话让陈教授不能苟同，他站在门前，回过头看着苗晨孤立于窗前的背影，声音仿佛又苍老几岁。
“我们一旦离开，这里将不会再有任何真实的人类，你也不可能再回到现实。”
苗晨嗯了一声，沉默良久，才继续说道：“这里是我创造的世界，我还可以创造出许多像安姨那样看似真实的‘人物’，以及更多我需要的事物，这不是很好吗，用人类的语言形容应该是天堂。”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伸向窗外。
肆虐狂嚎的沙尘暴陡然停止，一小簇沙尘颗粒围绕着他的指尖翩然旋转。
随后一阵清风拂过，漫天的黄沙像是上涨的海浪退潮而去，湛蓝如洗的天空开始显现而出，九月份夏末的阳光再一次普照在这片城市之上，不知不觉间，楼下的街道又响起车水马龙的鸣笛声和人潮涌动的说笑声。
世界恢复运转，就像不曾发生过变化一般。
苗晨背着光转过身，此刻的他像是这片土地的造物神，看不清面容却能听到他极轻的声音。
“我会在这里活得很好。”
陈教授闻言不再犹豫，转身坦然离开。
也许回到现实世界，box实验和代号i实验体都将变成一个不为人知的私密传说，因为不会再有人能够触碰到盒子，也不会有人知道盒中世界还存在过一个名叫“苗晨”的人类。
……
又是一年夏天，蝉鸣嘒嘒。
白天下过一场雨后，空气中蕴含着一抹潮湿感，在下午的暖阳照射下反倒没那么炎热了。
苗晨五点提前下了班，悠闲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沿途在街边刚摆好的小烧烤摊买了两根烤肠，一根自己吃着另一根打包拿着，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树荫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急忙扬起一只手挥了挥烤肠，兴致勃勃的紧赶两步。
将手里打包的烤肠递给眼前人，苗晨笑着问：“今天没有去图书馆吗？”
身旁人接过烤肠摇摇头，深褐色的眼眸定定的看向苗晨。
“在等你。”
苗晨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好了我知道，走吧今天我请客去吃面。”
“好。”
两人走到小区旁一家夫妻店，因为时间还早，窄小的板面面馆里只有他们一桌，苗晨一边嗦面一边絮叨着今天的工作。
“你知道吗现在的领导真的不当人，我们组新接了一个项目偏偏要我负责大头，要做的活儿那么多，早上只是记错一个数据就把人骂的狗血淋头，还让我重新做汇报，幸好我业务熟练比较厉害两个小时就搞定了，不然今晚哪有时间陪你吃饭，又要加班到天亮。”
李司界给他夹了一块酱牛肉：“那快点吃完一起回家休息。”
“这么早回家干嘛，一会去看电影怎么样？”
“好。”
“连看两场场，外加一个午夜恐怕片？”
“可以。”
“这么爽快，你都没有自己的课业吗？”
“有，已经做完了，陪你到几点都可以。”
苗晨放下筷子，抬头浅笑：“吃饱了，现在就去吧。”
李司界点头，起身帮他拿着电脑包，然后默默地跟在苗晨身后一起走出面馆。
夏天晚上的蝉叫也是嗡鸣不已的，苗晨走了一会就头疼的半倚在李司界身上，有些闷闷的吐槽：“好吵啊，想让它们彻底消失，可是树上没有知了就不是夏天了。”
李司界低头看向他：“走不动的话要我背你吗？”
“不要。”
苗晨直起身继续走，两人在附近的电影院真的连买了三场电影，直接看到了半夜一点钟才回家。
回去后苗晨还不困，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冷饮灌了几口，随后手中的易拉罐就被身边人一把拿走，头顶传来李司界的声音。
“冰箱里的东西直接吃会伤胃，放一会再喝。”
苗晨只能作罢，转头细细观察他：“你看恐怖电影都不害怕的吗？”
李司界摇摇头，面色平淡：“那些都是假象，世上没有鬼。”
“这可说不定哦，世上连怪物都有。”
李司界抬眼：“什么怪物？”
苗晨指了指自己：“我这样的怪物。”
李司界却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神情无奈：“你是人，不是怪物，而且你看恐怖电影不是也不害怕吗。”
苗晨摸摸脖子小声嘟囔：“看过太多次当然不害怕……”
而另一边的李司界已经回到房间铺好床，细致的拿出睡衣，甚至走到卫生间帮他挤好牙膏，将苗晨照顾得像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人，但不得不说，他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这样的日常生活持续了一周多，两人晚上也变着花样尝试了不同的餐馆，周末的时候李司界还会亲自下厨做饭，饭后的空闲时间两人双双窝在沙发上，苗晨实在不想用来睡觉浪费掉，干脆提议起来。
“一起去网吧玩吧？好久没玩过了，我们1v1谁输了就答应另一个人的要求。”
李司界没有异议的点头应下。
苗晨一个鲤鱼打挺的起身换衣服，十分期待的带着李司界直奔网吧。
由于很多年不出入这种地方了，开机的时候苗晨还研究了一会，登录游戏后他直接选了一个刺客型的英雄，对面李司界选的是射手，两人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和鼠标，几番拉扯之下打得你来我往难分伯仲，足足耗费了十多分钟终于都只剩下丝血的情况，刺客英雄挥着匕首一个幸运暴击顺利拿下一血。
苗晨欢呼一声，笑着摘下耳机。
“愿赌服输哦。”
李司界点头：“好，你说要求。”
苗晨捏着下巴想了很久，实在不知道要提出什么要求，因为天天和李司界腻歪在一起，能做的事情好像都做过了。
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让他想起唯一一次李司界对他说过的已经越界的话……
“你有想过要和我成为情侣关系吗？”
话音落下，李司界没有犹豫的摇头否认：“没有，你是我哥，是我非常重要的家人，不是能成为情侣的关系。”
嗯，十分标准的答案。
听到这句话的苗晨回过神来，心底却莫名的升起一股空落落的感觉，可明明他想要的就是这一句话，为什么现在反而不想听到了？
这股莫名的异样情绪还是第一次出现，让苗晨有些难以琢磨它是什么。
思索许久都没有结果，苗晨无奈摇头，他到底像个傻子一样和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人”在沟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