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符鸣当然发现了,若是他主身在此当然不算什么,但他分身经脉只出不进,故而负担更重。
仅剩不多的直男节操与基于战力的理性考量化作两个小人,在符鸣识海中激烈打架,可还没等他们分出胜负。热气在他耳垂上一吹,便让符鸣周身一抖。
萧怀远无师自通超过三秒就视作默认的原则,还未等符鸣回复,便开始徒手剥起嫩笋的笋壳,熟能生巧,速度极快。
喂,我还没同意呢!
符鸣的呐喊被堵回嘴中。
饱经沧桑的木榻吱呀摇响,他们不知道的是,窗户纸外悄然爬上了一抹黑影。
第55章
双修与平常的修炼技法有所不同,对资质要求不高,却讲求彼此的配合与默契。
两股灵力在相贴的经脉中回转。符鸣的灵力属火,热烈而躁动,萧怀远的灵力属金,稳定而沉重,一静一动,一冷一热,在运转功法之时交相融汇。既能梳理萧怀远因毒紊乱的灵流,也能充盈符鸣无法积蓄灵力的丹田。
除了姿势与动作不大体面外,狐族秘法的修炼成效确实不错,符鸣将脑袋向侧一偏,刻意避过萧怀远的目光,以保持心境平稳。
沉闷碰撞声中,萧怀远还有空将符鸣的脸掰正与他咬耳根。
“师兄如此心不在焉,可是对我还心怀怨恨?”
“想太多了,修炼而已。”
符鸣惜字如金,咬紧牙关咽下其余的难堪声响,他在意识还清醒时,是决计不肯显露出脆弱模样的。
相比于与男人合作,符鸣还是更不能接受修炼百载,一朝回到入道前。只要萧怀远别再惦记他那些过火的招式,一切都还好说。
但很显然,萧怀远对他的答复并不满意,忽而在他小腹丹田处施力一摁,使得洪水溃堤。
符鸣在重压之下被逼出一声短促惊叫,而后冷汗涔涔。
抚摸着符鸣失态扭曲的脸,萧怀远似乎得到了隐秘的快意,乘胜追击,心狠手辣程度更胜一筹,转瞬又将瘫软的符鸣逼至绝境。
萧怀远幽幽道:“现在呢师兄,你会恨我吗,恨我将你拘在这具废躯当中,恨我将情意强加于你。”
竹屋内仅有一张床,这架木床狭窄而做工不佳,符鸣勉力在有限空间中左支右绌,真怕何时忽然坍塌。
要命,他究竟又戳中了萧怀远的哪根脆弱神经。
符鸣在喘息的间隙中忙道:“我此生从未,从未恨过你。”
“我宁愿你恨我。”
与萧怀远这句肺腑之言同时而来的,还有奔流入海的咆哮山洪,将符鸣当头淹没,卷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符鸣被泡得发软,有些失神。
烛火太远,昏暗中什么也看不清,仿佛有一滴烫热的水珠啪嗒碎在符鸣脸上。
萧怀远哭了?
在哭什么呢这孩子,受罪的明明是他才对吧。
分明已是人高马大的成人了,站起来比他还要高半个头,可符鸣就是控制不住把师弟认成那个自己从小拉扯到大的孩子。
他其实并没有弟妹,前世和现世都没有,所以在教导小萝卜头萧怀远之时笨拙又异想天开,投喂乱七八糟的凡人吃食,趁守门弟子不留意时带小孩偷溜下山。看他从不愿张口说话的干瘦孩童,慢慢长成待人接物比他可靠得多的少年,他当然不忍心记恨萧怀远,哪怕萧怀远恨他至死。
说了不恨他,还要哭,这是为何呢,直接说讨厌他估计也不乐意,符鸣想不通。
他只是下意识圈住萧怀远的肩颈,手掌从他的后脑勺顺到脊背,一遍又一遍,如同年少时见萧怀远强忍泪水那般。
“好了,别哭了师弟,给你买冰糖葫芦吃。”
咚咚。
两人同时怔愣住了。
“师弟你感动得捶床了?”符鸣直起背来询问萧怀远,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腰上不多不少地正掐着两只手,“不对,是有人在外面敲门。”
他们早就插好了门闩,只是考虑到村寨内或许有正儿八经的修者,用灵力会打草惊蛇,并未布下结界。
听屋内无人回应,敲门声更短更急,连敲三下,还兼有长指甲挠木板的声音,听得人直冒鸡皮疙瘩。
又等了一会儿,门外之人终于说出几句人话,是带着浓厚乡音的大嗓门:“小兄弟,是我,何翠花,仙姑找你们有急事,快让我进去吧,这事真的很急,快开门啊。”
萧怀远在黑暗中摇了摇头,向还连接着的符鸣传音道:“门外的不是人,是别的东西。”
鬼?精怪?或是别的什么邪祟?
若是让一些涉世未深的天衍宗弟子来恐怕会被唬住,但符鸣心知此地有异,哪怕真是活人也不会任其进入,问题是在这深更半夜里敲门是想做什么。
砰砰砰,“何翠花”一边大力拍门,一边扯着嗓子催促:“磨磨蹭蹭的,你们是在里面做什么啊你们?到时候仙姑发怒,你们也别想见到神医了!”
“喂,你们在做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
“你们在……”
……
简直是魔音灌耳,也不知这年久失修的竹板是否能支撑得住。
行吧,不是想知道他们在屋内忙忙碌碌是在做什么吗,符鸣逆反之心顿起。
他如对唱山歌一般,掐出甜腻做作的嗓音九转千回地叫道:“相公,你弄得奴家好疼啊——”
作戏要做全套,符鸣直接翻身坐上萧怀远膝头,并使出浑身解数摇晃床头,将场面弄得热闹非凡。
“何翠花”不愧是村头战力最强的七大姑八大姨,气得连拍门大业都忘在脑后,只顾着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好哇,你你你你们两个小贱种,原来关起门来就干这个!”
这么轻易就被转移注意力了,符鸣乐不可支,扒拉着萧怀远的胸膛,呼吸不稳地吃吃笑道。
“奴家当真是要不行了,相公当真是威武雄壮,十分厉害~”
萧怀远也不是第一次与符鸣做假扮露水鸳鸯的这档子事了,自然也懂得接戏的规矩:“分明是娘子太过勾人,都让我快守不住了。”
沉闷的低哼与清脆的拍打之声交相迭起,还夹杂着诸多活灵活现的短语,什么来了去了走了活了死了,这会要那会不要,连天宫与地狱都去了个遍。
何翠花终于是放弃与他们争辩,骂骂咧咧地独自向外走去。
“我呸,原来是一对不要脸的奸夫淫夫,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竹屋重归寂静。
山里的夜凉透心扉,不一会便让污渍干透。
虽说萧怀远在某些方面的进步一日千里,但在初始配置上依然不太合拍,终究是让符鸣难以适应。
伤处尚未愈合的符鸣坐立难安,举着烛台旁观萧怀远更换被褥。这家伙的介子囊里原本从不装这些身外之物,也不知是抱着什么居心,这次远行竟往里塞了不少床单衣物面巾。
还有摆在显眼处的金疮药与白玉膏,虽然也还没有用武之地。
昏黄摇曳的光将符鸣的侧颜投在墙上,略有剥落的墙皮已生出许多霉斑,看样子是很久没人住过了。
先前住这的人是怎么死的,天衍宗弟子和长老是否也是在这里失踪的?符鸣的思维又开始发散。
他扭头向萧怀远问道:“那个何翠花方才一直没有呼吸和活人气,正是因为如此,你才认为她不是人?”
“不止如此。修习家传功法后,我能分辨出细微的灵力与魂魄波动,呼吸脉动,心跳体温,一个人只要存在于世就有迹象,只是不精于此道的修士难以注意得到而已。”
萧怀远在铺床之余,还抽出空来耐心回复,十足一副贤惠小媳妇的模样。
符鸣是不知道,他师弟贵为天衍宗掌门和萧家之后竟然也是料理家务的一把好手,萧怀远将床上的每一寸褶皱都仔细压平整,还拿出一个羽毛软枕来。
此枕好似什么关键道具,一眼就让符鸣后腰酸软。
萧怀远总是坚持不懈地将这枕头垫在符鸣腰下,说什么便于观察。
“那你之后得了空也把观气法门教给我,我么,行走江湖靠的倒不是某一样功法,而是直觉和经验。”
符鸣移开视线,为便于理解,还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自然咧出一个游刃有余的笑。
“许多蛛丝马迹看似毫无关系,连在一块却能指向正确的道路,比如——”
“这里。萧怀远你别折腾那床被子了,快过来看床底下的东西!”
符鸣的直觉的确是极其敏锐,弹动的烛光只擦过一瞬,他便捕捉到了掩埋在尘灰下的血字。
他蹲下身轻轻吹去上头的积尘,露出深褐色的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