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难得

  仲江不确定她跟贺觉珩之间算不算吵架,更不确定他们算不算和好了。
  她逃掉了晚自习,跟贺觉珩说她有些不舒服,要先回家休息,让他不要跟来,她想一个人待一段时间,随后给老师打电话请假,在校门口蹲着等沙玟。
  保安看到她,好心说旁边有咖啡店和书店,让她去那里面坐着,仲江缓慢摇了下头,说:“没事,谢谢。”
  沙玟大概是半个小时后才开车到的,她把腿蹲麻了的仲江拉上车,给她系上安全带,简短道:“行李箱在后备箱里,酒店我直接订在了雪场,机票没有买回程的,你打算去几天?”
  仲江侧过脸,把额头抵在车窗玻璃上,她缓慢眨了下眼睛,说道:“五天吧。”
  她心情烦闷的时候,就会想办法躲出去,等情绪全部消耗掉再重新回到生活中,以免把坏情绪发泄到身边人身上,也免得再受周围环境影响,心情变得更差。
  沙玟早习惯了她这种处理情绪的方式,她接过仲江递来的手机,发现已经关机了。
  “要不要把小贺的电话加联系人列表?”
  沙玟拿着仲江的备用机,问她。
  仲江有时候出门时不想被任何人打扰,会直接把手机塞给沙玟,让她帮忙处理消息,自己只带一部开了陌生人拒接的备用机,联络人列表干净到仅有沙玟一个人。
  “不用。”仲江说:“没必要。”
  沙玟觉得如果仲江不打算分手的话,那很有必要。在她看来,任何人谈恋爱超过24小时一条消息不回直接失踪,都是能在恋爱关系中直接判死刑的程度,超过48小时候更是可以默认分手了。
  然而就在沙玟准备开口劝一句的时候,仲江又说话了,她说:“现在不要跟我提他。”
  沙玟瞬间想明白了,哦,小情侣闹矛盾了。
  但很快,仲江又说话了,她闷声道:“你记得和他说一声我去哪了,我没和他讲。”
  沙玟应下,“好,我知道了,等送你到机场就和小贺说一声。”
  仲江看向窗外发呆,许久之后,她慢慢说:“如果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就告诉他、算了,没事,他不一定会问。”
  沙玟对老板的恋爱状况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她有点好奇仲江的表现,像是占理又像是不占理,犹犹豫豫的,和她平常的处事风格完全不一样。
  谈恋爱真是影响一个人,要是仲夔先生还活着,应该也会感到有意思吧。
  “……对了,玟姐。”仲江冷不丁开口,“有件事你能帮我确定一下吗?”
  沙玟“嗯”了一声,问:“什么事?”
  “和我爸妈那边有关,可能有些麻烦。”
  沙玟无奈道:“我本来就是给你处理麻烦的。”
  车厢内空气略有些憋闷,仲江开了车窗,她的嗓音在风声里变得断续模糊,沙玟一字一句听着,最后讲:“没问题,交给我吧。”
  仲江在外面待了四天,四天里她近一切可能地宣泄着情绪,滑雪、蹦极、跳伞,她渴求着坠落时近乎濒死的快感,在筋疲力竭后,昏昏沉沉睡去。
  尤其是在她开始反复做那个梦之后。
  仲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频繁地梦见书里的故事和人,梦里的人陌生又熟悉,她拼尽全力试图在那个人眼里看到一丝不忍和爱意,却始终没有找到。
  这让仲江一度分不清现实和噩梦,她甚至会恍惚,觉得现在的一切才是做梦。
  直到第五日上午,仲江被敲门声打断了睡梦,一旁的手机屏幕上则显示了一条来自沙玟的短信。
  【贺觉珩去找你了。】
  仲江鞋也没顾得上穿,从酒店的床上跑下去给贺觉珩开门,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她扑到了贺觉珩怀里,搂住他的腰。
  贺觉珩被她抱住时没反应过来,他以为她应该是不想见他的,谁知道一见面她反而主动抱住了他。
  “你怎么才来,我好害怕。”
  噩梦让仲江痛苦不堪,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梦里梦外的人有着一样的面容和气息,她依赖地将身体贴过去,手指搭在贺觉珩的后颈上。
  贺觉珩让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他被仲江扔在家里四天,四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恐惧,恐惧她会彻底把他抛下,甚至一度对她产生了怨恨的心理,恨她为什么要主动留下他后又离开。
  谁知道他真正找过来时,仲江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急切地拥抱他,亲吻他的嘴唇。
  脚步交错在一起,贺觉珩半搂着仲江的身体,被她拉着跌跌撞撞倒在床上,滚在一起。
  这个月份的山区天气还冷,酒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仲江嫌弃地把贺觉珩浸透凉意的外套脱掉,手指触碰上他温凉的皮肤。
  她的手很热,接触到皮肤上时时更显为明显,贺觉珩直觉仲江的状态不太对劲,他把她拉下去,但只是稍微按了一下她的膝盖,她就皱着眉说疼。
  贺觉珩掀开仲江的睡裙,发现她的身上到处都是不慎摔到、勒到的淤青,那些青紫的痕迹在她细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他瞬间不敢动了,任由仲江为所欲为。
  仲江的长发散落下来,密密麻麻的长发摊开若蛛网,缠在贺觉珩的身上。但无论她怎么调整,身上总有些地方会疼。
  贺觉珩呼吸愈发重了,他捧住仲江的脸颊,指腹抵在她红润的嘴唇上,“别咬了,来,躺下来……小心一点,不会碰到的。”
  仲江顺从地被他托住腰换了姿势,她这几天身上磕到的地方太多,因此无论怎么动都容易牵扯到伤痕,贺觉珩为了迁就她就把动作放得格外慢,磨得仲江不住发抖,让他快一点。
  贺觉珩抵住她的额头,“会疼的。”
  “没关系。”仲江慢慢讲:“从雪道上摔下去的时候会疼,从直升机上跳下去的时候,也会很疼……”
  她迫切地用失重感和痛感代替掉焦虑,见贺觉珩不愿意配合,仲江干脆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你不看就好了。”
  贺觉珩把她的手拿了下去,按在床上。
  仲江快要分不清是疼痛和快感了,她依赖地蜷缩在贺觉珩怀中,贴着他的皮肤。
  身上每一处皮肤都在发烫,那些伤痕上落下温柔的吻,酸胀的痛感被轻柔的吻覆盖下去,仲江用力呼吸着,恍惚间觉得自己随时可能死去。
  但没关系,这次起码是个美梦,她愿意在美梦中死掉。
  就像是很早之前在冰岛的时候,外面是凛冽的冰雪,屋内是她和他。
  贺觉珩听着仲江断断续续地喊他的名字,一声声应着,“我在这里……好,我不走,别怕。真的是,走的人不是你吗?”
  仲江握住贺觉珩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贺觉珩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避了一下仲江视线,过了会儿后又把视线挪回在她身上,低下头亲吻在她额头上。
  “你几点睡的?这么快就困了。”
  仲江贴着他的脸颊,含混道:“早上九点。”
  早上九点贺觉珩已经下飞机坐车往雪场来了,他在仲江脸上捏了捏,“也不知道还说你有精力还是没精力。”
  仲江把脸枕在他手臂上,望向他,“我想你了。”
  贺觉珩叹了一口气,把她的眼睛合上,“……累了就睡吧,别害怕,睡醒了我还会在这里。”
  仲江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好闭上眼,坠入梦中。
  在连着数日的噩梦后,她终于破天荒做了个好梦,梦里的人温柔地拥抱着她,亲吻她的鬓发和脸颊,确实是个极好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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