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算计

  黑色轿车驶离秦宅,欧式雕花大门在夜色中闭合,隔绝了门内的伪装与门外的博弈。
  左青卓抬手松了松领带,指尖似还残留着温洢沫掌心朱砂痣的温热触感,语气平淡无波:“回西山别墅。”
  西山别墅的静谧被夜雨打破,香樟摇曳间,左青卓径直步入二楼书房。
  落地窗外雨丝淅沥,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微光,林瀚传来的照片全屏展开时,他只漫不经心地瞥了眼。
  照片里,温洢沫换了深色冲锋衣,长发挽起,眼底没了半分娇羞,只剩冷冽清醒。
  她踮脚搭着陆晏昇的肩,侧脸凑近他耳畔,姿态亲昵得毫不避讳;陆晏昇撑伞揽着她的腰,大半伞面倾在她头顶,保护欲藏都藏不住。
  左青卓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屏幕上她的侧脸,指腹精准停在她掌心位置——仿佛还能摸到那颗朱砂痣的细腻触感,想起那晚她攥着他衣袖的力道,脖颈间温热的呼吸蹭过皮肤的微痒。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傲慢的笑意。
  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倒演得认真。
  他当然看穿了。
  以温洢沫的聪明,怎会料不到他会派人跟进?这场“亲密戏”,无非是想让他误以为她接近自己只是秦骥的安排,心里另有归属,从而放松警惕、低估她的野心。
  可这伎俩,在他眼里实在拙劣得可笑。
  秦骥的产业,陆家未必看不起,只是老派最忌掺和不清不楚的陈年纠纷。
  温洢沫是秦骥的亲生女儿,更是温家遗孤——当年温家破产案闹得沸沸扬扬,资金去向不明,至今还有传闻说牵扯甚广,陆家躲都来不及,怎会让儿子沾边?
  秦骥既然敢把她推出来,未必不知道她和陆晏昇的牵扯——发给秦骥不过是多此一举,掀不起风浪。
  但送到陆家,就不一样了。
  三个月前的匿名密报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左父车祸非意外,与秦骥及温氏破产案深度关联;秦骥掌控温氏遗留资产,恐对知情者不利。】
  正是这份密报,让他把调查重心放在了秦骥的资金流水上——他要先查清温家破产案的猫腻,再顺藤摸瓜挖出父亲车祸的真相。他需要隐藏真实目的,一步步收紧网。
  他早看得明白,秦骥的安排是推力,温洢沫的配合是主动选择——她借着秦骥的势靠近自己,又想用这场戏掩饰目的,无非是想在他和秦骥之间钻缝隙,找机会夺回温家财产。
  而陆晏昇,大概是她计划里的“退路”或“助力”。
  左青卓指尖摩挲着书桌冷硬的木纹,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暗涌,又很快被掌控者的从容覆盖。
  至于那晚的失控亲密,或许有过片刻悸动,或许她也有过瞬间沉沦,但这都改变不了互相算计的本质。
  他从不觉得自己会被情感牵绊,那场亲密于他而言,不过是试探她底线、让她放松防备的筹码。
  他乐于看她试图用情感麻痹自己,因为在意他的态度,本身就是掌控的开始。
  只是……看着照片里她对陆晏昇毫无防备的亲昵,心头莫名窜起一丝不悦。
  不是愤怒,更不是嫉妒,而是“自己的猎物被旁人触碰”的本能反应——他的棋局里,不允许任何变量脱离掌控,温洢沫也不例外。
  这丝情绪稍纵即逝,他很快压下,只当是掌控欲作祟。
  左青卓拿起手机,拨通林瀚的电话,语气听不出情绪:“把那张照片洗出来,用密封信封装好,匿名送到陆宅,附一张字条,就写‘温家旧案未了,纠纷缠身,劝令郎避嫌’。”
  顿了顿,补充道:“做得干净点,别留任何痕迹。”
  挂断电话,他起身走到酒柜旁,取出一瓶麦卡伦25年单一麦芽威士忌。
  琥珀色酒液沿杯壁划出细腻挂杯,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水晶杯壁,雪莉桶的醇厚香气漫开,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陆家老派,最看重“明哲保身”。他们未必知道温家旧案的全部真相,但一定听过相关传闻——一张匿名送达的实体照片,配上“温家旧案未了”的提示,比任何线上消息都有冲击力。
  他不用提秦骥的流水,不用暴露自己的调查方向,只用一个陆家已知的“风险点”,就能让他们主动逼着陆晏昇疏远温洢沫。
  断了她的潜在助力,让她只能困在他和秦骥的博弈里,还不用自己出面沾染半分麻烦,甚至能继续隐藏查案。
  这才是真正的“好戏”。
  左青卓呷了口酒,想起温洢沫掌心那颗朱砂痣,想起她在晚宴上勾着他袖口撒娇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又阴鸷的笑意。
  秦骥的牌,温洢沫的戏,不过是他案头解闷的棋局。
  她想演,他便陪她演,犯不着主动戳破掉价。
  反正这场戏的导演,从来都不是她。
  雨还在下,敲打着落地窗。
  左青卓眼底映着暖黄的灯光,带着几分了然与期待。
  他倒要看看,温洢沫面对陆家突如其来的避嫌与施压,会如何自证清白、稳住阵脚;更想看看,下次见面时,她还能装出几分乖巧娇羞,又会如何应对他的新一轮试探。
  那颗掌心朱砂痣,是她的印记,也是他掌控棋局的锚点。
  而这场掺杂着算计与暧昧的戏,才刚刚进入精彩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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