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她不能再让这个皇子惨遭萧暮言的毒手。
  可是,消息该怎么传出去呢?
  张皇后脸色惨白,惊魂未定地缓缓坐下。
  “坤怡宫传出去的书信一定会被人监视,”她喃喃道,“我该怎么告诉游神医不要返回京都……”
  “娘娘,”云珠低声道,“京都有四卫,即便游神医不回京都,太子殿下想要在大周找一个人,迟早都会找到的。”
  张皇后缓缓点了点头。
  佛珠在掌心中急切地转动,张皇后思忖片刻后,突然想起了游神医曾经说过的话。
  “游神医与姜侍郎是故交好友,兴许姜侍郎会知道他的行踪,”张皇后压低声音,悄声道,“你现在找机会去宫外,找到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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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境州,清晨。
  虽然冬日已经悄然过去,但初春的天气依然寒凉。
  因为姜念汐的身子还未大好,屋内熏笼里的碳火一直未熄,暖意融融。
  她醒来得早,长睫轻眨几下,视线落到身旁那张俊美的脸庞上。
  以往这张脸上的散漫不羁早已褪去,变得温和沉稳。
  两道斜飞入鬓的修眉,只有在面对士兵的时候才会凌厉严肃,看到她的时候,总是微微上挑,带着笑意。
  姜念汐的视线移到他的唇上。
  厚薄适中,水色的唇,触感……
  她想了想,悄悄抬起头来,忍不住轻轻落在他唇上一个吻。
  还未分开,便忽的被一双大手钳住了腰身。
  身体被猛然翻了个个,姜念汐下意识低呼了一声。
  高大的身形笼在自己上方,她的双手覆在他劲瘦有力的的腰腹上,轻咬着唇:“你……你要干嘛?”
  “媳妇儿,大早晨的,你在干嘛?”裴铎勾了勾唇角,初醒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慵懒,他俯身在她耳旁,低声道,“身子好些了吗?”
  姜念汐忍不住红了脸。
  看她玉白的脸颊悄然飞上红晕,裴铎勾唇低笑了一下。
  大掌在她腰身上摩挲几下,他把脑袋埋到她的乌发间,声音急促暗哑:“媳妇儿,忍了这么久了,给点甜头尝尝……”
  姜念汐闭上眼眸,葳蕤的长睫轻轻颤动。
  “你轻一点……”
  “我还没开始呢……”
  湿热的吻落在唇瓣上,裴铎低声道:“我可不可以……”
  姜念汐惊呼一声,打断他:“你不可以……”
  裴铎低低笑了几声。
  “那我轻一点,等你身子完全好了,我们再探究……”
  姜念汐羞耻道:“你不要说了……”
  “你别捂着眼睛,真的,你这样最好看……话说,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你怎么还害羞?”
  姜念汐忍无可忍道:“你少说几句,我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娇喘声压得很低,室内满是不可言说的旖旎。
  秋月狐疑地在外边站了会儿,确定屋内小姐还没有醒来,于是大力敲了敲门。
  “小姐……京都来了一封信,是绣阁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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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角的红晕还没散去,姜念汐敛去羞涩的神色,坐在桌案前,指尖有些不稳地展开信笺。
  这信是姜府留守京都的管家辗转拜托裴府管事,通过裴家绣坊传来的。
  管家在信上说得很清楚,昨日姜府来了一位宫里的女子,带的话很重要,他生怕驿站写信耽误了事,才想到让吴管事传信。
  裴家绣坊传递消息的速度比驿站送信不知快了多少倍,而且因为隐秘,不会有被截获的可能。
  姜念汐读完一遍,眉头若有所思地凝起。
  “京都有险,务必让游伯伯隐藏行踪……”
  “信上说什么?”裴铎从浴室出来,寝衣松垮地挂在身上,他神清气爽地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姜念汐身旁,垂眸看了过去,“有关游神医的事儿?”
  “真是奇怪,”姜念汐眨了眨长睫,脸色微凝,“管家说消息很重要,但这上面的内容却十分简单,只说让游伯伯注意行踪,没说清楚什么前因后果……”
  裴铎凑在她颈间,就着她手中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
  “管家只写了寥寥几句,说明他也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应该是原话传达——依你看,宫里的人会是谁?”
  姜念汐盯着信笺苦思片刻,突然想起个人来。
  “对了,你还记得陈嬷嬷吗?当初她被请到了京都,自去了之后再没返回境州。”
  裴铎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根据游伯父当初告诉你的内情,陈嬷嬷也知道少筠的存在,皇后娘娘一直想知道这事,陈嬷嬷被请去京都,现在想来,一定是皇后的人做的。”
  听裴铎这样分析,姜念汐恍然大悟:“这么说,到姜府的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她特意到姜府说明这件事,难道……”
  裴铎眉头骤然拧起:“这消息被别人知道了,一定不是皇上,即便他再重病糊涂,也不会不认自己的亲生孩子,除非——”
  姜念汐惊诧地抬起秀眉:“难道是太子殿下?可是……即便是少筠成为皇子,也不会威胁到他太子殿下的位置啊?”
  “还有一个可能,”裴铎屈垂眸看着她,低声道,“皇上改了主意,不想传位给萧暮言。”
  姜念汐有些糊涂:“为什么?现在不是太子监国么……”
  “正是因为他监国,皇上的权势如今已经被架空了,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不为我们所知的地方,”裴铎长眉拧起,“按照常理来说,边境一战大获全胜,兵将应该进京受赏,但折子递了上去,内阁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想到这儿,他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媳妇儿,我得立刻带人去一趟京都,搞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京都局势肯定有变,皇上一旦驾崩,萧暮言登上帝位,他就再无顾忌……”
  否则,姜家、裴家,都会成为他秋后算账的对象。
  姜念汐愣了会儿,匆匆站起身来:“我同你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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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东宫。
  烛火幽若鬼魅般跳动几下,青色玉石地面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萧暮言苍白的脸色并不比平日好多少,一双深不见底的晦暗眸子隐藏着怒火。
  身穿玄色武服的侍卫单膝跪地,腰间挂着进出宫殿的玄色暗纹腰牌。
  “殿下,臣已经审问清楚,淇妃当年生的孩子确实没有死在大火中,反倒是让游太医带出了宫外。”
  扳指在拇指上缓缓转动几下,萧暮言看向宫殿外,眼神冰冷彻骨。
  看来他的母后早已经知道这件事,不知他那位重病卧床的父皇清不清楚自己尚有一个皇子流落在外——不过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反正如今京都戒严,所有进出城门者务必核实身份,京城四卫悉听调度,事情早已成定局,再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游太医在哪里?”
  “微臣已经命人查过,游太医自离开太医院后,喜欢四处游医,私下与姜怀远相交甚笃,根据卫所这几日查到的探报,他曾从岭南去过境州,在境州住了一段时日后,又去了陵州。”
  境州陵州?怎么这么巧合?一处是裴铎担任守备的地方,另一处正是姜怀远担任知府的地方,那位被带出宫的皇弟算起来应当十三岁,倒是和……
  莫名想到了姜少筠,萧暮言眉头突地拧起。
  这其中的种种关联,推敲起来,倒是极为巧合,一定是他……
  “即刻派羽林卫去陵州,务必把姜少筠带回。还有,命人严密监视姜府与裴府,一旦有人回府,立刻禀报。”
  侍卫拱手应下,正要起身离开时,外头突然传来几声疾呼。
  “太子殿下,臣巡视地方,确实看到百姓不堪田税重负。贫苦之地的百姓,甚至携妻带子流离失所,长此以往,大周必然民心涣散,殿下,请听臣一句……”
  声音戛然而止,侍奉在外的太监生怕惹太子不悦,手忙脚乱把人架了出去。
  怒火再次在萧暮言的眸底升腾而起,他不耐地转动几下扳指,嗓音清冷低沉:“又是袁御史在为民请命?”
  侍卫进来禀命的时候,便看到袁砚袁御史长跪于东宫殿外,请求面见太子。
  “是袁大人。”
  “好好请人回府休息,”萧暮言特意强调了这几个字,冷嗤道,“本宫不想再见到他。”
  守卫立即领命而去。
  东宫内静默如水,萧暮言抬起眸子,目光意味不明得向广华殿的方向望去。
  他的那位父皇,迟迟不肯下诏让位,他的耐心可是很快就要告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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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砚被太监轰出了东宫,只好借着朦胧不清的月色,沿着宫中的甬道,一路向广华殿的方向走去。
  他沉默又严肃,一双挺直的浓眉紧锁成了川字。
  田税增收之事,他早已经上疏至内阁,但内阁根本无人理会,现在他求见太子,又吃了闭门羹,如今看来只剩了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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