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轻轻捏了捏, 一阵新鲜的刺痛感传来,她禁不住喘息一声,可心里终究是一块巨石落了地——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她又躺下,虽闭着眼睛,但这次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右手上的触感还在, 方才在睡梦中的情形又涌上心头,她猛然间睁开双眼,察觉到了不对。
  她的左臂明明有纱布包裹,可方才她在半梦半醒时摸到的手臂,分明光洁如初,没有半点布料在上头。
  她撑着身子爬起来,向外头看了一眼。
  书青还在侧榻睡得正香,不确定是不是她起来过。
  可如今正值隆冬,书青身上也是裹得紧紧的,也不太会有赤裸手臂的情况出现。
  她倒吸一口凉气,放缓了动作,轻手轻脚地穿上鞋子,想要看看窗子关好了没有。
  在看清窗子是关好的同时,她心头骤然一紧——身后忽然多出的气息令她慌了神。
  还未及回头,那人已经闪身到她身后,熟练地环住她的腰身,似是威胁,又像是调情。
  “不要大声说话。”
  这句话从那人嘴里出来,连她自己都察觉到紧绷的神经在眼窝里跳动,她禁不住冷哼一声,咬了咬牙,未做回应。
  “怎么?许久未见,就是这般反应?”他的声音慵懒,带着暖意传入她的耳中,她缩了缩脖子,没想好如何回应。
  “方大人原来没死啊。”她轻声说。
  这句话如愿以偿地叫他身形一顿,片刻之后,愈发肆无忌惮地贴近了她:“是啊,听你的声音,怕是失望了?”
  “可惜了,我可没那么容易死。”他的气息散落在她脖颈间,又麻又痒,她想要偏头躲过,却被他用整张脸埋在上头,半晌动弹不得。
  直到半个身子都酥麻了,他才又抬起头来说道:“若是我真死了,哪能观赏到这英雄救美的一幕呢?”
  “你什么都看到了?”她心生不悦,却不愿对他说,只是向前挣了挣身子,却被他双手箍得紧紧的,半步都动不得。
  “放开我。”她警告道:“不然我嚷了。”
  方景升轻笑一声:“随你,若是惊了别人来,看到我的样貌,所有人都要死。”
  “方大人好大的威风。”她微微嘲讽。
  “并非是我威风大。”方景升难得有耐心解释道:“此事是与皇帝商议好的计谋,若因为你一嗓子就坏了,你猜,究竟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这是威胁我了?”朗倾意不知道他的话语中有几分可信,略想了想,毕竟不敢赌,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又回来作什么?”
  “若我不回来,还不知道你才离了我没两天便迫不及待地对姓薛的投怀送抱,你说我能不回来吗?”
  酸不溜丢地撇下这句话,朗倾意察觉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变得愈发紧箍,挣扎无果,恐惊动了人,便只好安抚道:“薛大人与我是无意间遇到,并非什么故意间投怀送抱。”
  “况且,如今你生死之事成谜,就更该藏好了,无端跑出来作什么。”她说完了,忐忑不安地回了回头看去,见他脸上似乎涂了什么颜料,颜色晦暗不清,更添阴暗。
  朗倾意无端来了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小心,对着他时为何又生出心虚来,好像她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一般。
  “你还不走?”她声音中带了些许不耐烦,他察觉到了,一手揽着她的腰身,缓缓向后退去,退至窗边,看着紧闭的窗户,他轻笑一声。
  “可惜现在你还看不到。”他轻声说道:“三日之后,我来接你。”
  心中警铃大作,她回身问道:“作什么?”
  “作什么?”他扬眉:“自然是不能让我的女人这样受人辖制,你由我来护着,便不会再受伤了。”
  手指向上,划过她左臂上的纱布,她微微有些战栗,向一旁瑟缩了一下,岂料下一瞬,窗户飞快地开合,她身上的禁锢猛然间消失了。
  她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他便这样迅速离开了。方才的一切都像梦境一般迷幻又真实,她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难道说他是怕她会拒绝,所以才走得那样快?
  来不及细想,身后传来轻微的呢喃声,是书青醒了。
  朗倾意几步走上前去,看着书青半睁不睁的双眼,低声问道:“你醒了?”
  “小姐……”书青费力地撑起身子:“方才,怎么好像有男子的声音?”
  朗倾意点头道:“方才出了点事情,薛大人他们确实来过,才走没多久。”
  她扶着书青坐起身子,书青紧皱着眉,揉着酸疼的肩颈,嘟囔道:“怎么回事,睡得这样沉,竟然起不来。”
  朗倾意想了想,究竟没有将昨夜之事先告诉她,免得她害怕,只笑道:“天亮了,索性就起来吧。”
  书青应了一声,揉着眼睛去外头打热水,天色仍是昏暗不明,不知道是不是马上就要下雪了。
  门开了,书青端着半盆热水进来:“小姐,这里烧水不便,还得留着给老爷太太用,一共就这半盆了。”
  朗倾意无暇顾及其他,只点头道:“我们共用这半盆便好了。”
  收拾完毕,她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上下翻腾着,她不知道方景升方才说的要来接她是什么意思,因着他说的和皇上商议好的计谋,她也不敢和别人商议,因此左右为难,没有半刻安生的时候。
  捱到午后,想是得了空闲,薛宛麟到这里来了一趟,朗园夫妇留他吃饭,他略作推辞之后,便也留了下来。
  这四周没什么市集,午膳略微简陋了些,只有一盆炖鸡汤,其他都是素菜。
  朗倾意心中有事,只捡了素菜无滋无味地吃着,朗明勋在一侧看到了,专门给她夹了个鸡腿,又问道:“妹妹怎么了,如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朗倾意勉强笑了笑,才要开口,便听到薛宛麟说道:“她昨夜才受了惊吓,惊魂未定也是有的。”
  又听薛宛麟叹道:“偏生过两日我就不在这边了,她想必会更担心吧。”
  朗倾意抬起头来看向他,惊疑不定。
  薛宛麟站起身来,歉意说道:“此番前来,也正有道别之意。今日收到调令,明日薛某便要随驻军迁移至镇山关到任,事发突然,仓促道别,属实抱歉。”
  朗倾意瞬间更没了胃口,将手中筷子放在桌上,垂了眸,低叹一声——怎么会这样巧!
  “不过,无需担心。”薛宛麟像是看出她的失落,又补充道:“薛某留了一队亲卫在这里守护朗府中人安全。”
  见她还是愁眉不展,薛宛麟心中也倍添酸楚,但又不好在朗家夫妇面前表露出来,只说道:“昨夜那种事,应当不会再发生了。”
  朗倾意心中骤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虽低着头,声音也颤抖着,可她还是坚定地说出来:“父亲母亲,我们能不能随薛大人一同去?”
  几道意外的目光看过来,薛宛麟的手也僵在空中。
  朗园率先开口道:“不妥,薛大人此番前去的镇山关与皇城相去甚远,若是皇帝有令,一时间回不来,倒显着像是携妻儿老小临阵脱逃了。”
  朗倾意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只不过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眼下总不能弃了所有人躲进深山老林中去。
  思来想去,方景升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他放出死讯来,应当是为了掩盖什么其他的秘密。因此,他还活着这件事便不能轻易叫旁人知道。
  他来找她,也只是笃定她不敢说出去。
  她如今能做的,要么是铁了心抛却家人隐居起来,要么就是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去,他不愿被人瞧见,自然会心存忌惮。
  想要跟了薛宛麟去,一是两人已互证心意,二是他今后将要去的地方都是军队驻守之地,人多眼杂,想必方景升必会小心行事。
  她正想着如何回复父亲,便听薛宛麟说道:“倾意现下毕竟尚未嫁娶,若是随我而去,周围必会起闲话,不如还是留在这里,待摄政王暴乱一事了了,再做决议。”
  朗倾意抬起头来,先是摇了摇头——待到暴乱平息,事情就已经不可控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她知道,机会一旦错过,便不可挽回了。
  她朦胧间站起身来,对着父亲母亲鞠了一躬,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定了定神,方才说道:“论理,女儿不该说这些。”
  她看了一眼面露惊愕的薛宛麟,继续说道:“可眼下朝局不稳,女儿心中并无什么大志向,只想和家人一起祥和共处。”
  “此时正值方景升传出死讯之际,不知是否为真,可都是一个好机会。若是此时我嫁了人,谁也不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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