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她这个主意倒是周全的,谢氏笑道:“这样也好。”
只是这相看,不能让那郭将军察觉出来,若是云儿不喜欢,这事谁也不知道,也不会让彼此难堪,若是女儿喜欢,那就更好办了,找官媒人说合就是了。
谢氏道:“不过我们与那郭将军素不相识,该怎么把他请到公府来呢?”
听她这样问,佟氏笑了笑说:“姐姐,我差点忘了,你可知道这郭将军去边境迎敌立功,是谁举荐的他?”
谢氏不知,佟氏也不卖关子,笑道:“不是别人,正是国公爷。”
谢氏有些惊讶,眸底闪过一抹轻松的喜色。
既然是公爹举荐的这位郭将军,那让三爷请他到府内一叙,他定然不会拒绝的。
说罢了这件事,谢氏心头不觉一松,特意让丫鬟泡了雨前茶来,对佟氏道:“这茶是衡儿特地打发人从南边送来的,一年不过只得几斤而已,你尝尝。”
贺晋衡是谢氏的长子,三年前带着妻子去南郡广安城赴任,任期满了才会回京都来。
听到姑姐提起了外甥,佟氏心事重重地吃了几口茶。
待喝了半盏茶,想起此行丈夫嘱咐过她的话,她踌躇几番,方才下定了决心,小心劝道:“姐姐,我听夫君说,晋衡在外边花银子大手大脚的,姐姐还是多规劝他些才好。”
谢氏眉头一拧,暗暗瞥了她几眼,似笑非笑地道:“广安那地方怎能与京都比?不过是个穷山恶水之地,他去那里任职,与吃苦有什么区别?若不是你姐夫非要他去外头历练,我怎舍得让他去那里!他大手大脚花银子,那也是我给他的,我不过是想让他带着媳妇在那里能吃好喝好,这也值得你们说嘴?”
佟氏为难地笑了笑,道:“姐姐,夫君也是担心你。你给晋衡那么多银子,旁人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怕是会问姐姐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银子,别说别人,就连我们也不知道,姐姐莫不是......”
听到这话,谢氏眉心微微一跳,啪地一声搁下茶盏,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弟妹,这是我的家事,我自会处理好,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这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佟氏看她面露不悦,便不敢再多说,急忙丢下了这个话头,另与她说起了其他的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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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思院的书房中,偶尔响起哗啦哗啦翻阅书册的声音。
因接连几日都在看账本,此时,姜忆安和前几日一样,面色严肃地坐在书案后,不断翻动着手里的账本。
而贺晋远身姿笔挺地站在她身旁,幽深的凤眸微微眯起,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过了一会儿,姜忆安把账本往案上一拍,拨动着面前的算盘珠子念念有词,“一五得五,二五一十,正月是一千五百两,一年十二个月,还要算二月的,二月是是......”
她将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直过了半刻钟,手里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抬眼偷瞄了几下贺晋远,有些不太确定地清清嗓子道:“夫君,账本上去年发放的月银支出,一共是一万三千六百五十两?”
她忐忑地看着贺晋远,待看到他略一颔首,肯定了她的回答,便高兴地握拳重锤了下桌子,笑着欢呼道:“我总算算对了!”
听到她雀跃的声音,贺晋远的唇边也不觉露出一抹笑意。
他的娘子初学算账,当以鼓励为主,这样,她才有兴致继续学下去。
“娘子今日十分用功,比昨日大有进步。”
姜忆安骄傲地挺起胸脯,自豪地捋了捋额前的几缕乌发,满脸自信地说:“那是当然,只要我用心学,什么都难不倒我!”
贺晋远轻勾了勾唇,乌黑的凤眸紧盯着她模糊的身影,眸底亦闪过一抹温和的笑意。
十二本账册,姜忆安都核对完了,不过算完账以后,她细细想了想,忽然眉头一皱,发现一个可疑的问题。
“夫君,我怎么觉得这些账本上记录的支出多,进项少?这最近一个月里,母亲连常吃的山参都没买,她手头是不是没银子了?”
想到方才计算的月银账目,贺晋远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母亲以前曾向他提及过账目,他粗略知道一些。
因外祖江家乃是江南之地的富商,家中资产颇丰,且外祖父膝下惟有母亲一个女儿,是以当年母亲嫁到京都时,带来了丰厚的嫁妆。
不过,这些年过去,母亲的嫁妆花费了不少。
一部分是被父亲花销了大半,另有一些是平常的家用,再有给两个妹妹备好的嫁妆,如此林林总总算起来,母亲的账目上,所剩的余银不过几万两左右。
贺晋远沉默片刻,道:“娘子,你现在算一算,去年一整年母亲账上的收入及支出有多少。”
话音落下,姜忆安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看着他,伸手让他摸了摸自己手指头。
“夫君还让我算?我脑袋都要算迷糊了,手指头拨拉算珠子都要磨红了!”
贺晋远笑了笑。
修长劲挺的大手握住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按揉了几下。
这揉捏了几下,便舒服了一些,但姜忆安却暗暗哼了一声,依然不打算领情。
就算他帮她揉了揉手,她也不会再继续算账,今日的脑子已经用得太多了,她得好好歇一歇!
这样想着,她睁大黑白分明的杏眸瞪了他一眼,无情地拒绝。
“不行,今天到此为止了,我该休息了!”
贺晋远微微一笑,温声道:“既然娘子累了,那娘子来说,我来默算,如何?”
姜忆安眼神一亮,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于是她便翻开账本,将近一年中,账目上每个月的收入及支出念出来。
贺晋远一一默记在心,待她将最近冬月的账目念完后他的眉头深深拧了起来。
如他所料,母亲账目上的银子果然所剩不多,但即便不多,上万的现银还是有的,问题就出在那频频支出的大笔月银上。
国公府事务繁忙,三婶操持家事分身乏术,这国公府内院外院月银的发放,由母亲来分管,看来这部分银子,是母亲用来垫付了月银支出。
姜忆安也想到了这回事,便又翻了翻那些账本,道:“母亲垫付了月银,三婶怎不把银子还给母亲,尽快把这笔账平了?”
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怎么放在心上,贺晋远沉默未语,眉峰却悄然拧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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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寒冬天冷,近日天空又飘起雪花,地上也落了一层薄雪。
刷恭桶的张婆子路过月华院门口时,不小心滑了一跤。
因棉鞋一不小心甩飞了出去,她便捡了鞋过来,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穿。
月华院的丫鬟秋菊要出门提水。
看到她坐在那里,因她身上有一股夜香的臭味好不熏人,便捂住鼻子说:“张婆,这石凳太凉,你别坐太久,换好鞋就赶快走吧。”
张婆子瞪了她一眼,骂道:“装你娘的好心,你巴不得我赶紧走,当我看不出来呢?”
说着,便双手在脏兮兮的袄面上搓了搓,又往手心吐了几口唾沫,胡乱在石凳上抹了几下。
秋菊嫌她腌臜恶心,道:“你别倚老卖老,我才不惯着你!你这般臭气,留下臭味都会冲撞了我们太太,还不赶紧走!”
江夫人恰好从屋里出来,听到她的声音,便从游廊里走了过来。
那张婆子看到大太太出来了,怕挨骂,便急忙跳起脚来,匆匆忙忙走了。
江夫人只看到她一个远去的背影,便问秋菊是怎么回事,秋菊道:“是倒夜香的张婆子,脏兮兮得恶心人,她怕冲撞了太太,看见您出来就走了。”
江夫人道:“她也是府里多年的老奴了,现在年纪越大越不爱干净,与她置气做什么。”
外头还落着雪,临近年底,也该到了发月例的时候,回屋之后,江夫人便让夏荷核算这个月该发的月银,核完之后把账本送到锦绣院去。
正核算着账,崔氏穿戴着厚实的斗篷,打着一把油纸伞,一路脚步匆匆地到了月华院。
这会儿天冷,江夫人见她来了,便忙让丫鬟烫了热酒,让她坐下吃杯酒去去寒气。
吃了几口热酒,想到来这里的目的,崔氏便搁下酒盏,道:“大嫂,这不是快到年节,该发月例,也该发节礼了。现在这账是从你这里走,还是从三婶的大账房里走?”
原来她常跟在谢氏身侧,对这事是一清二楚的,不过这些日子没怎么去锦绣院,所以也不大了解了。
江夫人正为这事发愁,便对她道:“还是从我这里走账,不过我账上的银子也不宽裕,算来算去,还短了不少。这明日就该发整个府邸主子下人的月银赏钱了,我正在想法子呢。”
崔氏一听,脸色便有些惭愧。
当初大嫂本只管内院的月银,还是她为了巴结三嫂,出主意让大嫂把内院外院的月银都担了,这每个月一大笔银子,搁谁也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