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贺楼茵收起剑,扶着闻清衍起身,瞥了旁边呆站着像个傻子,手中还拎着一只烧鸡的人一眼:“谢公子既然来了,那便做个见证吧。”
谢尘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松鼠按着脑袋点头。
“按四方律令,勾结不老城、饮用不老药,修习魔道功法、残害同胞者,其罪当诛。”
她慢悠悠的说,慢悠悠抬头望向裂缝中的那位中年男子。
“您就说我做的对不对吧。闻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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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月底了,又到了求营养液的时候了[可怜][可怜]大家如果有要过期的营养液,可以投点给我嘛[可怜][可怜]
第48章
“能一句话就让我起杀心, 你算头一个。”
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贺楼茵仰起头,看看了他一会后晃了晃脑袋, “我不太喜欢仰视着与人说话,你能下来吗?闻家主。”
闻至玉依旧站在裂缝中,身后背着一把重剑,稍微对名剑有些了解的人便会知道, 这把剑名为破山剑, 稍微对闻至玉有些了解的人也会知道, 他曾用这把剑将东山一分为二,东半边归闻家, 西半边归谢家。
这些贺楼茵都知道,但她仍是要让闻至玉下来与她讲话。
因为一直仰着头与人说话, 脖子会很酸。
闻至玉冷冷说:“可你刚才杀死了我一个儿子。”
贺楼茵道:“但你还有一个儿子。”
闻清衍拽了下她的衣袖,缓慢走到她身前, 挡住闻至玉落在她身上的阴沉目光, “父亲……”
这声“父亲”并没能唤起闻至玉丝毫的父爱,因为他的表情依旧冷漠,看他时就像在看一个会呼吸和说话的物件。
闻清衍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父亲可曾有一日将我当过儿子对待?”
闻如危告诉他的真相太过残酷,他花了十数天仍无法消解, 此刻迫切的想要从闻至玉这里得到一句解释。
可是什么都没有。
闻至玉平静说:“你本该在出生那天就死去, 是你母亲留下了你。”
这一瞬间, 闻清衍的脸上血色飞速褪去, 整个人近乎摇摇欲坠,贺楼茵及时捞了他一把,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原来他的人生, 不过活在一场骗局中。
贺楼茵没空关心闻家这堆烂摊子事,她紧紧扣着闻清衍的手,掀起眼皮看了眼闻至玉,“我要带他离开。”
她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就像在说一句“今天天气不错”这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闻至玉以行动作出了回应。
他不同意。
破山剑与闻家十二兵人同时袭来,贺楼茵轻旋手中春生剑,一剑挡下破山剑的同时,借着剑势拉着闻清衍跃出十二兵人的包围。
轰然炸开的剑光劈得院墙四分五裂,断垣残壁中,谢尘安看了眼被泥土弄脏的烧鸡,又看了眼将明的天空,心中遗憾的想他这夜宵是吃不成了。
他深深呼吸几口气,握紧白玉笛以给自己一些勇气,拿出请柬说:“晚辈谢尘安,见过闻家主。不日便是家父二百岁生辰,还望闻家主不吝赴宴。”他说完将请柬往地上一丢,脚步飞快地往后撤,生怕晚了一瞬便会被殃及池鱼。
谁知被松鼠用尾巴用力抽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谢尘安无奈低声问:“大爷,您又是怎么了?”
松鼠道:“临阵脱逃,胆小鬼。”
谢尘安沉默了。
究竟谁要和你们一伙啊!他不过是半夜饿了出门买个夜宵,怎么就摊上这档子麻烦事?
他呵呵冷笑,不理会松鼠的讽刺,转身就往闻家大门的方向走,可还没有出两步,肩膀就被一只带血的手按住了,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谢公子何故在此?”
谢尘安颤颤巍巍回头,见到那张惨白的面容后,也顾不得维持他世家公子的风范了,一下子蹦出三步远,大叫道:“鬼啊!”
贺楼茵同样目露惊讶,就连松鼠都微微张大了嘴。
不老药的效果,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她再起一剑欲捅穿闻如危的心脏,却被闻清衍拦下,“为何拦我?”
她不解。
闻清衍与站在天空裂缝中,脚下踩着破山剑的闻至玉对视一眼,指尖掐诀将星罗命盘从闻如危身上勾出,牵引星辰之力控制十二兵人,咳出堵在喉间一口淤血后说:“让我来吧。”
世间种种因果,总要有个了结。
“借剑一用。”
他抽走贺楼茵手中春生剑,缓缓扬起一剑,闻家主制止不及,那锋利的剑刃已没入闻如危胸膛。
这次的剑锋终于对准了心脏,闻如危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不断从胸口溢出,很快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天空中又起了小雨,血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顺着青石阶一路往下流,石阶的尽头,站着一位衣衫半湿,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的妇人,在灯火映照下,妇人其中一只眼瞳中此刻竟亮着一点漆黑,在看着倒地的闻如危,左眼却始终睁着,哪怕雨水打在眼瞳上,眼睫都未曾眨一下。
那是一只义眼。
闻如危竟将自己的一只眼睛换给了妇人!
宋秋聆不明白,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
她颤颤巍巍抬头,与天空上的闻至玉对视一眼,却只见到他眼中无尽凉薄。
一瞬间,宋秋聆心如死灰。
她的两个孩子持剑相向,而她的丈夫却冷眼旁观。
“为什么?”
她哀哀的问。
哪里有为什么?
对于闻至玉来说,孩子本就没有意义。
妻子也是。
如果不是为了延续闻家的武学传承,他应当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
妻子与孩子,这种会思考的生物,远没有冷冰冰的器物听话。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们!你明明知道如危与阿衍之间向来不和,你为何不肯出面调停!”
宋秋聆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闻至玉只是冷冷说了句:“那你呢?是你不知道如危对你的情感,还是不知道院中那阵法的作用?”
宋秋聆本就白皙的面庞此刻更加苍白了,她无力跌坐在地,“我……”
她欲替自己辩驳,可看到闻如危倒在地上的尸体时,却哑了声音。
闻至玉说的没错,她知道,她全都知道。
可他们之间隔着无法越过的纲常伦理,她无法给予回应,只能装作不知。
可深夜扪心自问,在这座死寂一般的宅院中,闻如危却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温暖了。
她倔强抬起头,祈求闻家主:“救救如危吧。”
可是阿衍呢?
闻清衍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揪住,他的母亲从踏进这座小院后,却未曾分他半点眼角余光。
“母亲……”他压下喉间上涌的鲜血,将手掌上的粘稠血液在衣服上擦干净,朝着宋秋聆伸出手,“母亲,随我走吧。”
可宋秋聆却摇了摇头,她回眸望他,平静说:“阿衍,院中那道阵法我已毁去,你有你崭新的人生,不必再为我驻足。”
她做了二十多年不合格的母亲,此刻却想再爱她的孩子一次。
也想,为自己再活一次。
她缓缓举起手中秉烛照夜灯,众人察觉出她想要做什么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灯中迸发出数道流光没入闻如危身体,顷刻间将他的伤口恢复,闻如危眼睫颤了颤,缓慢睁开眼,但那双眼中却依旧无神。
饮下不老药者,是将灵魂奉献给魔神以交换生命的延续,这也是不老药之所以成为禁药的原因。
闻如危最后挣出一丝神志,凝望着宋秋聆的眼睛,嘶哑着声音问了句:“秋聆,你的心脏可曾有过一瞬为我而跳动?”
宋秋聆温柔抚摸他的脸庞,替他擦去唇角不断溢出的鲜血,认真回道:“不止一瞬。”
“如此,此生足矣。”
闻如危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宋秋聆倒在闻如危怀中,缓缓闭上双眼。
秉烛照夜灯的光芒四射,黑夜中宛如生了无数流萤。
“母亲!”
闻清衍哭喊着飞扑上前,却只抓住一抹转瞬即逝的流光。
“好好活下去吧,阿衍。”
宋秋聆与闻如危的身躯化作流萤飞入无尽夜色中,闻至玉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比起死了的儿子和妻子,他似乎更在意活着的儿子对家族的背叛。
“你今日不可带他走。”
他冷冷对贺楼茵说。
“若我偏要带他走呢?”
贺楼茵同样冷冷的问。
闻至玉道:“那我不介意背弃世家之间的不战盟约。”
贺楼茵冷笑一声,将跪坐在秉烛照夜灯前的闻清衍扔到谢尘安身上,“你带他先走。”
谢尘安愣了愣,“你要一个人对战闻家主?”
贺楼茵没好气说:“难道还能指望你那没用的破笛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