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周宴安在温棠心里,也就值这个价。还带售后扣款的。
窗外的天很晴,但风有些大,树枝刮擦玻璃的声音像指甲划过心头。他试着撑起身子想去拿轮椅,手臂一软又跌回枕头上。
周围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淡淡的果香混着酒店屋子里的香氛,有种奇异的矛盾感,就像她这个人,甜蜜又决绝。
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周宴安费力地摸出来,屏幕上跳动着陈正的名字。
“喂?”他声音沙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醒啦?”陈正那边背景音嘈杂,“温棠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酒店接你。她说......”
陈正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她说离婚冷静期才一个月,你都冷静了一年了,早该分道扬镳了。”
周宴安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还有,”陈正补充道,“她还说她不接待偷偷摸摸跟踪她的旧情人。”
…
陈正听到周宴安笑声的时候,还以为他是被温棠的话刺激到在精神失常的边缘了。
谁想到,他紧赶慢赶到了酒店,这位大爷竟然笑呵呵的坐在床边。
“我怀疑你俩在玩我。”他泄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腿直接搭上了茶几。
“我昨天不知道你去哪,一晚上都没怎么敢合眼,今天早上接到温棠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我自己熬夜熬出幻觉了。”
他把手机摔在桌上,“我说你出门能不能告诉我一声,或者给我发个定位,让我收尸也能找到位置。”
“我要是正常人的话,你还会这样吗?”
“什么?”陈正眯着眼站起来,盯着周宴安半晌没有说话。
“我如果能走能跑能跳,你会这样吗!”周宴安深吸一口气,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
站不起来,走到哪里身边的人都怕他出事,只要超过半天没有音讯就要被追问着去了哪里,身边必须要有人,没有人就仿佛他自己连活着都做不到。
是他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陈正并不想和周宴安吵,他觉得争辩这些毫无意义,已经这样了,除了接受还能做什么。
他岔开话题,环视了一圈房间,有心劝他不要再和温棠纠缠下去。
“她话都说的那样绝了,你就放弃吧。”
看着周宴安油盐不进,他又绕到另一边,“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她跟剧团的那个年轻人那么亲近,只怕早就在一起了。”
周宴安不想听他那些无谓的揣测,打断他,“温棠没有。”
“你怎么知道没有!”陈正将桌子拍的啪啪响,连日跟着周宴安东奔西跑还要偷偷摸摸的躲着不被温棠发现,消磨了他本就不多的耐心。
“她不爱你,你听不懂吗!”
“她不是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你,她不爱你!她已经不想你再继续跟着她!她不想和你再纠缠下去!”
“周宴安,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陈正皱着眉头,揉了揉乱成一团的头发,把周宴安的轮椅粗暴的推到了床边。
陈正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温棠是好看,是有魅力,但又能有多大的魅力让周宴安如此为她牵肠挂肚。
周宴安被周崇送出国的事情他知道,他也双手赞成,国外医疗条件和技术都更先进,周宴安去了一趟回来也确实有了明显的变化。
感知平面降到了t2不说,整个人也没有从前那般情绪起伏不定。
他叹了口气,拉个把椅子坐在坐在周宴安对面,试图跟他促膝长谈。
周宴安却别开脸,伸手将左腿搬下床,又俯身去够右腿。手臂因用力而发颤,指尖因紧绷而发白。
他拽住轮椅扶手,小臂青筋凸起,试图将上身撑起。腰腹无力,试了几次都滑坐回床沿,只剩急促的喘息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你走吧。”终于把自己挪到了轮椅上之后,周宴安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陈正的手悬在了半空中,“让我走?”
“就因为我说了温棠几句,你就让我走?”他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
陈正心里思忖着,周宴安只是气话,很快就会收回去。
可两人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周宴安仍没有改口的意思。
不可能,陈正安慰自己,周宴安只是拉不下脸。
怀着这种想法,他再度开口,“陈导还催着让你把改完的剧本赶紧给他,你确定让我走?”
“最晚明天就给。”
眼看着周宴安已经开始收拾东西,陈正心凉了半截。
他递过去了台阶,但没人下来。
…
剧团最后一场演出落幕,愿意多玩几天的成员留了下来,工作忙的早已飞走。
温棠因为昨夜基本没睡,今早回来后又在酒店多续了一天。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她胡乱套了件外套,就想下楼去餐厅吃点东西。
一开门,就看到那把熟悉的轮椅靠背堵在门口。
周宴安是来卖惨的。
他裹着件半旧不新的羽绒服,领口没理整齐,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头发有些乱,几缕碎发散在额前,衬得眉眼愈发清瘦。
“我无家可归了。”他抬起眼,睫毛在阳光中微微颤动,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能收留我吗?”
沉寂多年的演技在这一刻全面复苏。他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子,像个被遗弃的大型犬。
“陈正工作忙,先回北京了。我在盛京……只认识你一个熟人。”
他说话时喉结轻轻滚动,目光闪烁不定,既像不敢看她,又像在偷偷观察她的反应。羽绒服袖口蹭脏了一块,更添几分落魄。
温棠抱着手臂,挑眉看他。
戏精。
这个时候演技倒是好了。
温棠向前半步,右脚一带,酒店的房门“砰”地直接被关上。
“抱歉,我要下楼吃饭。”她绷着脸不看他,径直从他身边擦过,走向电梯。
“而且,我这里不收不诚恳的客人。”
不诚恳?
周宴安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衣服在地上滚过一圈,裤子穿的有些别扭,一长一短的堆在棉鞋上面,右脚的鞋带还松开了。
怎么看都是很狼狈的样子。
他转着轮椅跟在温棠后面,经过门槛的时候故意颠了一下,右脚从踏板上掉落,歪在前方。
“温棠——”他拖长声音唤她。太久没离她这么近,他想缠着她,想一直待在她身边,想呼吸她周围的每一口空气,想……被她完全占据。
“帮帮我。”
温棠站定,没有立刻按下电梯键,转身正对着他,“我不是已经让陈正把话带给你了吗?”
想到那些刺耳的话,周宴安的脸色掉下来,但一想到那句话中,她说他是旧情人,他的心情又变得愉悦起来。
“我没有跟踪你。”他开始为自己辩驳。
“话剧的票是正规途径买到的,今天我也是直接堵在你门口。”
温棠被他的逻辑折服。
嘴上说着不在意,无所谓,心里却又翻滚着,迫切的想要刺伤对方的欲望和对周宴安的想念交杂在一起,搅得她整个人不得安宁。
“好马不吃回头草。”她在劝自己,也在劝周宴安。
她踏着绳索在悬崖独行,就算她现在的粉丝平和许多,但若是再和周宴安爆出绯闻…
温棠拒绝思考那样的画面。
仔细想想,她在感情上的运气实在算不得上太好,年少一腔真情的时候所遇非人,以为遇到救世主时,又发现所有的灾难和非议都是对方存心挑起,以至于如今只剩下了虚以委蛇的假意。
不过这样也好,心硬一点,才不会受伤。
她低头笑了笑,正准备再找些其它的借口说服周宴安离开,比如她不喜欢残疾人,又比如她讨厌麻烦。
但周宴安似乎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抢先一步开口,“陈导下一部要拍的电影正在找女一号。”
他抛了个钩子,又停下来,专注的看着她。
温棠纳闷。陈导找女一号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攀不上那种能在国际上斩获奖项的大导演。
周宴安看她没反应过来,转着轮椅上前了一些,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剧本是我写的。”
闻弦歌而知雅意。温棠立刻撤回了刚才的想法。
上赶着求人不好。她拿捏着姿态,俯身抓住周宴安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