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那他们用什么香?”他忍不住问。
  她不料他这么问,随口道:“随他们去,也不至于连这点小事也要管。”
  他却松了口气,嘴角悄悄勾了一下,独自沉浸在公主只要求他一人用檀香的隐秘快乐之中。
  公主倒不曾察觉这些,见他终于乖乖松手,乖乖躺好,让她起身去叫郎中,心想还是这招能奏效。
  她越发觉得府里多养几个男人也好,免得他侍宠生骄,仗着她会心软,整日里胡闹。
  赵嘉容起身下榻,临走时,没忍住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轻笑道:“这才乖。”
  第78章
  谢青崖的伤好得很快, 没过几日便能行动如常。
  只是上药的时候,在公主跟前总叫唤,嚷嚷着疼。喝药的时候, 一会儿嫌烫,一会儿嫌苦, 娇气得很,非要让公主吹一吹再喝。
  偏偏他这般难伺候,公主也纵着他胡闹。
  陆勇在跟前照应最多,这些时日简直对自家大将军叹为观止。他眼观鼻, 鼻观心,当做什么都瞧不见,也听不见。
  “公主,将军, ”陆勇今日来是有事禀报, 他行礼后, 呈上一封信,“是太子殿下的信。”
  谢青崖正喝着汤药, 闻言, 挑了下眉。
  太子又想折腾什么?
  赵嘉容的案几上也搁着几封信, 是今日上半晌送达的。她早已读过信, 眼下正在字里行间反复琢磨。
  昨日京中有消息传来,皇帝头疾复发了,头痛难忍,情况日渐严重, 前两日甚至罢了朝。太子一党有些沉不住气,让皇帝急召太子回京,协理朝政。此举惹得皇帝分外不悦, 严词训斥了几个文臣。
  皇帝如今不到五十的年纪,换做旁人,虽非正当年富力强之时,却也绝不至于力不从心,以致于退位让贤。太子虽则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此举却未免太过着急。皇帝本就疑心深重,自然不爱听这些。
  相比太子一党,荣家则聪明得多。如今皇帝正拿荣建开刀,京城的荣家姿态摆得很低,谨小慎微,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皇帝在朝上提什么,荣相便应什么,绝不多话。
  如此一来,皇帝又觉得荣家收归到他的掌心之中了。何况荣家在京中根基很深,在朝中势力庞杂,不可擅动。帝王之术是制衡,皇帝从未想过要将荣家连根拔起。
  而此时,在太子一党急功近利之时,荣相却上书皇帝,请旨派秦王赵嘉宥前往安西,劝服其亲舅舅投降,上交兵权。蛰伏了这么些日子,荣相才下出了这步棋。
  不得不说,这步棋下得挺妙,一箭三雕。首先是再度表态,荣建所行悖逆之事与京城荣家并无干系,京城荣家的忠心可鉴;再者,由母族荣家的皇子出面劝降,最大限度将荣建谋逆之事从朝政大事转变成荣家、皇家的家务事,尽可能地保全荣家的名声;最后,也能让秦王赵嘉宥从此在朝中崭露头角,为其日后上位做准备。
  如今吐蕃大军仍虎视眈眈,大梁若因内乱损兵折将太过,绝非明智之举。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劝降荣建,无疑是利国利民之事。
  在荣相的信中,并未提及皇帝是否下旨,说明眼下皇帝态度仍不明。阻力自然是太子一党,京中只有太子一党誓要将荣家斩草除根,再无起死回生之能。
  那不是皇帝愿意看到的局面。因而荣相和靖安公主都认为,这道旨意皇帝定然会下。皇帝真正犹疑不定的,应该是如何安置太子。
  “赵嘉宸信里写了什么?他现下人还在甘州吗?”公主忽然出声问。
  谢青崖正认真端详公主的脸容,闻言,愣了一下才将太子的信递给公主。
  见他有些迟钝,赵嘉容也跟着顿了一下,尔后才反应过来其实是自己走神了。桌上的那碗汤药已经有些凉了,而她手中还拿着汤匙。
  她皱了下眉,不悦道:“你没长手吗?药凉了不会自己喝?又不是手被砍断了。”
  他心里委屈,却也只好乖乖去端起药碗,一口闷掉了剩下的半碗汤药。
  公主摊开那封太子的亲笔信,一目数行地阅览,末了冷哼了一声,道:“这下安西可要热闹起来了。”
  谢青崖眉梢轻挑,问:“荣家那边也有动作?”
  如今吐蕃退兵,安西四镇收复指日可待,荣建如同砧板上待宰的鱼,谁都想来掺一脚,分一杯羹。
  太子一党请命让太子协理朝政的折子被驳回,皇帝动了怒,这些人也跟着回过味儿来,想法子补救,索性效仿荣相,让太子前去安西。这份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荣家占去了。
  赵嘉容指尖在桌案上轻敲,须臾后道:“我的兄长、胞弟都要亲赴安西,看来这安西我是非去不可了。”
  “依公主之意,圣人会允准太子和秦王二人皆赴安西?”谢青崖实在是不愿那些皇子王孙们来军中指点江山、插手军务。况且若是他们要来,岂不是又得和公主演戏避嫌。在京城演也就罢了,到了西北还得继续演,原本就少的相处时间这么一闹就更少了。
  他一脸不高兴,巴不得皇帝下旨,一个人都不准过来。
  皇帝的态度尚且不明,公主的语气却很笃定:“十有八九,都会来。劝降之事,赵嘉宥更名正言顺,赵嘉宸反倒会让荣建戒心更重。但皇帝疑心未消,若让赵嘉宥独自前来,又怎知荣家并非假意投降请和,实则暗地里另有勾结?”
  秦王为了母族自然想要尽可能地保全荣建,而太子则希望荣建死得越惨越好。那么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让他们都过来,彼此相争,这样一来,最后的局面才是皇帝真正想看见的。
  而荣相此时来信,背后之意则是让她全力辅佐秦王,从而在这场即将到来的争斗中,尽量保全荣家的势力。
  皇帝有皇帝想要看到的局面,京城乃至地方的各方势力当然也有自己想要的局面。
  “公主意下如何?”谢青崖这句话问的则是靖安公主想要的局面。公主在朝中的立场向来暧昧,大多时候是直接听命于皇帝,明面上并不参与党争。
  “我不过是个并无实权的监军,就此罢手回京去也无可指摘。这事儿明面上我不会插手,就让他们争吧。”赵嘉容如此说着,落笔写给荣相的回信却字字恳切,直言定会襄助自己嫡亲的胞弟秦王赵嘉宥。
  她出言、落笔皆不曾有分毫迟疑,唯一让她思虑的是皇帝的头疾。
  太元帝的头疾是早年落下的病根,顽固非常,只能仔细将养,治愈不了。前次回京便闻皇帝头疾加重,如今更是因此罢了一回朝。如若皇帝当真有个万一,龙驭宾天,太子作为储君登基自然是顺理成章,而荣家的势力又因荣建被大大削弱,无力再与之抗衡。
  一旦太子登基,荣家必定被清算、被打压,而她作为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更是首当其冲。
  赵嘉容捋清思路。万不可让太子顺利登基,若当真出了变故,事出情急,要协助荣家助秦王登基,方可徐徐图之。
  思及此,她这才正面回复适才谢青崖的问话:“硬要在太子和秦王之间选,我只能选后者。归根结底,我和荣家才是一条船上的人。”即使皇帝并无三长两短,荣家也不能垮。荣家一倒,她这颗棋子在皇帝眼中便再无利用价值。
  谢青崖颔首表示明白,又试探着问:“那臣此次……”
  “你当然还是太子的人。”公主不假思索便道。
  他不再问了,见公主转头又去忙其他的事去了,于是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一想到要惺惺作态应付太子,他就心烦气躁。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下这口气,他凑过去又道:“那日臣受伤,公主骑马带我回城,应是不少人皆瞧见了……如此还怎么瞒得住?太子又不是傻子。”
  他提起这茬儿,倒让她思量了一下。且那日夜里不少将领来官衙闹事,她出面制止,言辞间对谢青崖也是颇多维护。
  这事儿的确不大好办,但也不难办。
  “不妨事,待太子来了,闹一场给他看,暂且先糊弄过去。他眼下无趁手之人可用,必定还要依仗你。回京之后,再看着办吧。”她思忖片刻,又道,“我让刘肃写封状告信,状告你擅杀朝廷大臣。”
  那肃州刺史张孝检纵然罪孽深重,却到底也是皇帝亲封的边疆大吏,她那日为了给瑞安出口恶气下手杀了他,终究不妥。此事当日是谢青崖出面替她挡下的,他有御令在身,皇帝不会过多追究,倒可以让她利用此事来演出戏给太子、给各方势力都瞧一瞧。
  谢青崖闻言,大抵明白公主何意,心知她还有下文。
  “而你则在太子那告我一状,”公主说着,顿了一下,“告我公报私仇,威逼之下迫使军中大将出逃。”
  “谁?”他眉心狠狠一蹙。
  赵嘉容移开了目光,此事她之前一直没作声。
  “典合军李达。”
  谢青崖这才意识到,养伤的这几日不曾见到过典合军的将领。
  这又是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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