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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长恨歌 he h u an1 .c om

  文宜拍拍屁股起身走人,回到祁教授温暖的怀抱,白马兰却再也睡不着了。她半夜三更去书房打开电脑,换了七个引擎搜索了二百遍《五王图》,瘫在靠椅里长吁短叹。荒诞感充斥两耳之间,白马兰看起来处变不惊、声色不动,其实三魂离窍已有一会儿了。
  她自然不会深究五王图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曼侬和她的金主妈妈呢?协商联盟和国际调查局呢?阿拉明塔和闻人议员呢?或许她们不会大张旗鼓地披露有关五王图的内情与真相,这毕竟是震撼性的丑闻,一旦曝光,将损害整个文物鉴定行业的公信力以及博物馆在历史文化界的权威地位。但让她们高抬贵手,将祁教授轻轻放过?这似乎有些…
  或许真有这样的可能性也不一定。
  祁教授把个案子犯到这种程度,想处理她确实有点困难,这根本不是个人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与其让那些专业人士承认自己当年错认了真迹,还不如让祁庸保证绝不再犯来得轻松,她就给艺术犯罪组白干一辈子的活儿,戴罪立功吧。何况有她珠玉在前,往后再有什么文物艺术品造假团伙,最好也都免了,再有师母亲授的神通,也不可能越得过她这尊佛。
  白马兰心烦意乱,自己楼上楼下地瞎溜达,逛到二楼的大平台,将楼梯前悬挂的常春藤整理一番,拧身走进露台。
  她掸掸躺椅坐下,仰头望天上疏星淡月,远处碧海长云。
  真的值得吗?为了一些与她无干的、早已过去的事情而以身犯险,恐怕日后祸及家人,牵连朋友。
  这几年她混得肚皮滚圆,得意忘形,夜路走得太多,终于还是碰见鬼了。她明明有无数的机会抽身而出,急流勇退:她可以对文宜和祁庸的旧事视若无睹、听若罔闻;她可以眼睁睁地看着E.C完成辩诉交易而不插手干预;她可以配合国际调查局的行动,搜寻并围剿特伦蒂;她甚至可以亲自到协商联盟去告艺术犯罪组的黑状。
  相比于她现在面对大是大非时铤而走险的行为,上述种种不过小恶而已。她身为结社悍匪,帮派领袖,私德不修,作风不检,日行一恶,举手之劳,何足道哉?
  只恐怕人心犹目。
  纤尘入目,目必不安;小事入心,此心即乱。或许还真就像文大小姐说得那样:干坏事归干坏事,真到了枪毙的时候,还是得论资排辈。排不上你,就往后稍稍,先死道友,后死贫道——白马兰忽然发现自己的汉语水平进益不少。
  宽阔的露台面朝大海,竹柏丛生满庭。‘花园’所处的地段很好,装修也有格调。微风轻翻窗纱,耳畔有清音悲吟,苍然间两抹弱叶新萌。
  檐下零散陈设几架天鹅绒内饰的橡木躺椅,白马兰静夜独卧,百无聊赖,昏昏欲睡。她的五官轮廓锋利,相貌肃穆美丽,梅垣捧着抱毯站在远处,迟迟没有上前。
  走廊是安全地带,露台可不可以去,她没说过。梅垣进退两难、犹疑不定,原地站了会儿,还是准备趁白马兰没发现他赶紧溜回去——如果白马兰愿意瞧见他,不就回房休息了么?既然没回去,应该是想一个人呆着。指定网址不迷路:heh uan 2.c om
  “有什么事儿吗?”白马兰慢悠悠地发问,梅垣偷溜的动作有些僵住。
  “是我。”他怯生生地应下,走到白马兰身边拘谨地站着。
  还以为是德尔卡门或者乌戈呢。白马兰颇为意外地睁开眼,扫了眼小抱毯,倒也没说什么,抬手示意他坐下。梅垣挨打的地方还没消肿,摇着头不肯坐,白马兰也未强求,只是道“明天我女儿回来。”
  “我会乖乖的,待在房间里不出去。”
  白马兰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失笑,说“穿保守点。”
  “哦。”梅垣点头答应,有些忐忑,道“我不知道怎么跟小朋友相处。”
  “不知道上网搜。”白马兰对他的态度不满,呛过一句仍叮嘱道“我女儿懂得的事情非常多,她很聪明,也有主见,她和其她孩子不一样。你对她要郑重,不要糊弄她。”
  “我知道了。”梅垣垂着眼,紧张得直摆弄指甲,说“我会让先生喜欢我,让伊顿小姐喜欢我。我会努力的。”
  记得上午打他,打的是屁股,怎么这会儿好像脑子变得有些不对劲?白马兰沉默着审视他。不过这样也好。他对图坦臣很尊重,对普利希家族很敬畏,让人欣慰。
  “我会有规矩的,我会学的。还有高山半岛的语言和文化,西瓦特兰帕集团的历史,我都会学的。”梅垣小心翼翼地注视她神情的变化,轻声说“我不蠢。我也聪明的。”
  “我知道。”白马兰点头。
  得到她的肯定让梅垣有些开心,他抖开小抱毯,为白马兰盖住腿面,伏在她手边,乖巧地望着她。
  “你最近的事,我都听说了。影业把宋柏签下来之后,图坦臣一直很捧他。毕竟是当年红极一时的男打星,又肯吃苦,在国际影坛崭露头角也很正常。”白马兰抬起手,极缓慢地厮磨着梅垣的小脸。
  自影业支持那个老男人复出,他们明里暗里地斗了一整年。宋柏拿到奢侈品代言高调亮相,他就故意在电影节开幕式上迟到;他盛装打扮出席时装周,宋柏居然带着新女友抢他的头条和热搜。他咽不下这口气,但他也没办法,为了安慰图坦臣,白马兰不再管影业的事,图坦臣想怎么治他就怎么治他,那些曾经容他挑挑拣拣的稀缺资源,已经不再是他的专属了。
  “可是…可是只要你给我撑腰,我还是有能力和他争的。我还年轻,我的商业价值更大,品牌都更愿意用我,我更漂亮。”梅垣将她的手捧至心口,“我能争能抢,我只是暂时被排挤,我还能和他斗。而且不管我和他谁赢了,最终都是你受益,不是吗?”
  影业毕竟不是普利希家族的核心产业,在必要时被牺牲也顺理成章。何况与她生活的舒适度相比,梅垣那点事业成功与否、每年能有多少流水,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家里对图坦臣还有安排,今年九月份,他会去大学报道。弗纳汀的岁数还小,很不着调。‘花园’里诸如安保、采购一类的事,是德尔卡门在做,克里斯偶尔会引荐两个供货商,不用管他。至于我的日常生活,乌戈那臭小子我懒得说,他照顾图坦臣都费劲。”白马兰抽出手,搂着他的后腰轻轻拍打,好言好语地哄道“你要看开些。偌大一个家族,做出让步也是在所难免,不要任性了。”
  她既已决定,也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影业是集团的产业,受家族的控制,梅垣听从安排的同时也感到困惑。
  再一次的,他轻轻松松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五年前,他从教母那里收获璀璨的星途,他扶摇直上,一枝独秀。现在,他又毫不费力地被普利希家族接纳,用事业换取豪门的入场券,他拥有和图坦臣一样的、照顾教母起居的权利,就像一位真正的先生。
  他当然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他为人的主体、参与劳动生产的机会、遭遇挫折时的抗风险能力、对他剩余价值的补偿…可这一切,他都不在意。跟白马兰在一起时他十七岁,他是按照白马兰的欲望被教育、被塑造的,他愿意用这种卑弱的方式去爱白马兰,因为爱情是白马兰生活中的消遣,却是他的生活本身。他反复地追问白马兰是否爱他,以此确认自己生存的权力。
  但与其同时,他热爱抢夺,喜欢竞争,不惧风险。他不止和男人争,也和女人争,在白马兰看不见的地方,他为自己的事业付出了大量的努力和牺牲,那些痛苦、迷茫和失望从来都没有让他心生退意,如今也是一样。
  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只要能赢不就行了?只要能赢,他就会重新拥有自我和价值。除此以外,他还能收获丈妇的喜爱、女儿的依恋、家族的支持,以及安度晚年的保障,就像安东·普利希那样。
  梅垣许久都不说话,只是眉目含情地望着她,这让白马兰误以为他心情低落,遂出言安慰,“这没什么不好,暂时隐退而已。你这样年纪,说是大明星,充其量不过是高级点的销售。日后图坦臣在家宴请其他先生、少爷,请不请你,你都要难过,何苦?”
  白马兰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医院里发生的事儿,你不要记恨,也别担心。图坦臣性命攸关,昆西是做姐姐的,疼在她心里。情急之下言行失当,推搡了你,以后不会了。”
  梅垣挨着边儿坐,屁股还是疼得要命,眼泪一下沁出来。他伏下身,贴着白马兰的心口乞怜,“我体谅昆西的心。可既然图坦臣有姐姐爱护,教母就多疼我一点,好不好?”
  日后梅垣是否还本性难移、不知轻重,白马兰并不在乎,让图坦臣头疼去吧。只要他面上装得乖些让她高兴,就足够了。
  “还很疼吗?”白马兰将手掌搭上他的后脑,摸小猫似的从背脊捋到后腰“怎么抖个不停?”
  “你还喜欢我的,对不对?”梅垣抓住机会顺杆儿爬,将脸埋进她的颈窝,解释道“你很久不来找我,我就想找找你,瞧瞧你在做什么,我想吸引你的注意,那样你就会看见我了,你就会更爱我了。所以我就…乌戈告诉我不能去三楼,但我想着,你总是不舍得生我的气,我觉得如果是我的话,应该可以去。我又犯错了,我总是明知故犯。可是、可是你应该还是喜欢我的吧?对不对?”
  他呜咽着抬起脸,鼻尖、颧骨是胭脂颜色,冷月之下格外动人。
  “是的。”白马兰将他的小脸捏在掌心里,无奈地叹息道“我还喜欢你,我原谅你的错误。”
  虽然梅垣已经二十二岁,可白马兰却时常觉得他的行为动机还像个小孩子,每天幼稚地担心她最喜欢的男孩儿还是不是自己,不免以出格的行为试探她的底线,吸引她的注意。白马兰不忍苛责他的患得患失。
  事实上,她了解梅垣种种行为的本质,这样的男孩儿,她见得多了。梅垣总是在溺爱中缺爱,谁让他身处低位,权力匮乏呢。白马兰并不想解决问题,那对她没好处,她已经有势均力敌的爱人了,体验感一般,比起愉悦,她面对的更多是责任和义务,怪累的。在处理与梅垣的情感关系时,她期待的是坐享其成、不劳而获。
  她对梅垣寄予厚望。这个男孩儿缺乏智慧,不很精明,他接受‘一分耕耘一份收获’的教育,性格底色淳朴,然而雍容艳丽的外表给了他足够的甜头,让他成长为风险偏好型的投资者,常有激进行为。他贪恋高收益,也能接受高损失,不管怎么对待他,他都笃信‘事在人为’,这让他总能逻辑自洽地生活下去。他天生是个精益求精的情夫,白马兰相信他能达到相当的职业高度。
  “我容忍你再三再四,但别屡教不改。我的成长环境和我接受的教育都在告诉我,女性的行为应围绕其目的展开。在道德层面上,我认同高山半岛多偶制的传统,我不想、也做不到钟情和专一。但仍然,我理解图坦臣对于单偶的向往和憧憬。我不会太过分,你也不要太过分。知道了吗?”
  名利场上的光环被她收回,她不希望梅垣因过大的落差感而做出挑衅性的行为,可白马兰到底还是不忍心,也就没说太重的话。梅垣顺服而依恋地点头,让她很安心。
  梅垣并不如图坦臣那么介意多偶制,他有恃无恐,他知道自己对于白马兰来说是特殊的。他像她的养父。
  从一开始,梅垣就知道白马兰内心有个理想情夫的粉本,而自己是最神似的那个。彼时白马兰对他动情至深、垂爱异常,一时不防,自语道‘你是他的遗产’。
  那阵子,梅垣别扭了好久。后来随她到高山半岛来,得知曼君是她的养父。即便误会她有恋父情结,梅垣心里还是舒坦多了:只要不是什么‘亡夫回忆录’、‘死去的白月光突然复活’就好。
  这种误会一直持续到今年年初,在认识迈凯纳斯女士、了解白马兰的过去经历、并看完了互联网上一整套心理学课程之后,梅垣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兜兜转转一大圈,原来她根本不是恋父,而是仿母。
  婴儿天生得想要亲近妈妈,与妈妈产生情感上的链接,白马兰自然的渴望并未及时得到满足。老普利希的出现让她切实地获得了母爱,可她的内心深处仍然空洞,她利用文化与族源的认同填补情感的缺失,在象征层面追寻‘母邦’:一个无条件接纳她的理想妈妈。
  具有相同族源的曼君以养父的身份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无限接近她对于自身根苗谱系的认同,满足了她一直以来的渴望。然而曼君英年早逝,他的年龄永远定格在青春正盛的时候,白马兰却在不断地成长,她心目中与‘母邦’这一固定意象挂勾的客体已不再适合担任她的养父。
  所以那时,白马兰才会说‘你是他的遗产’。承载着‘母邦’意象的客体从她的养父转变为她的情人。梅垣知道,自己是来取代曼君的。
  “我会尊重图坦臣先生…我也会和其他人好好相处。”梅垣绝望地交付自己的诺言。
  那时她还仅仅是个婴儿,故去的经历没有给她留下记忆,却给她留下创伤。就像他苦苦学习的心理学知识并没有让他在感情中游刃有余,反而让他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怎么会这样呢?不该是这样。杀人才不过是头点地。
  他的眼眸流转,粼粼如动,猫儿一样。白马兰倏忽感到困惑,她下意识觉得,梅垣这样有点恋慕虚荣、有点拜高踩低的情夫,在望她时不至于露出这种神情。就仿佛她早已得到这个人,却在此刻才意识到。
  故此,她不由伸手抚摸梅垣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他乌玉似的瞳仁。良久,她低声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梅垣向前膝行一步,枕着白马兰的大腿,声音轻如自语,“人有心看月,月无心照人。你明不明白?”
  她摇头。
  不明白。那些凝练的诗性、叙情的冲动,她总是不明白。
  就像祁教授说的那样,人类理性的脆弱促生了酒神的滥情与放浪,人类是可贵的,是区别于动物的,即使大夜弥天,人类也仍会在绝境里舞蹈,在崩溃时举杯。
  追求刺激是她习以为常的恶习,那使得忠诚与爱变得好似天方夜谭,可是对梅垣来说却不是这样。她忠诚得不绝对,并不等于绝对不忠诚呐,三分之一的爱是爱,百分之一的爱也是爱——不知道她是什么星座的,没准儿她这个星座就这样。
  他爱教母的财富与权柄是无从辩驳的事实,可他仍然是个自主的灵魂,是他扑到白马兰身边的,是他要加入普利希家族的,是他要投身欲望不肯回头的,这是他做出的决定,不关别人的事。
  月亮就在天上挂着,照彻大千也照微尘,谁都可以看。他贪食刀口热血、渴饮汤汤爱水,无论被割伤还是被溺死,他都不需要教母负责。他就是这样的人,虚荣、慕权、不聪明、不理智也不自重,他对丈妇有期待,对情爱有妄想,他追逐自己想要的,一如江河东逝,一如飞蛾扑火。
  做自己是一种绝境,执两用中艰难无比,然而此恨人人有。
  梅垣觉得有点惆怅,可这惆怅又很浪漫。
  他将自己送进白马兰怀里。这次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他在白马兰身上看见自己脸鬓的轮廓。白马兰好整以暇地摩挲他的胸口与腰腹,一对乳珠似病弱花苞,鲸须撑骨与蕾丝系带在衣裙下交错,将他薄薄身腰束得形销骨立。臀腿纤秾合度,多承亵玩,此刻旧痕未去,又落新红。
  梅垣跪在她两腿之前,仍是一贯的流程,将发丝别向耳后,吻她层层簇簇的花唇。白马兰慢悠悠地揉动腰背调整姿势,靠坐在躺椅上坦然地接受侍奉。欲望催开幽隙,厚嫩的肉瓣深处呈现丰盈而鲜润的红,她的酒器倾倒,玉液满泛瑶池。这对于她的配偶来说无疑是恩慈,梅垣罕有这样的机会,目睹她星眸阖颤、漫吟徐疾。她似乎在融化,情液点点滴滴,似鹅油蹭上玫瑰的皱叶,柔情密意,恩深似海。
  月若霜戈天如水,顺着他的肩膀流淌,将那胴体切分,似断雪碎玉。他有一张巧舌如簧的金口,学而时习,精于事人,只消喘上半口气便能再接再厉。此刻梅垣脸容潮红,艳色漫漶,在她腿边伏请恩露,发丝已乱,粉唇湿润,微微张合。白马兰被他打动,情欲攀升,亟待解决。
  她将双指抚上湿润的穴口,银丝牵连,旖旎不堪。这着实是他辛劳的成果,白马兰狎戏地拍了拍他的脸腮。梅垣长睫半敛,频频颤动,小巧浑圆的耳垂上镶嵌碧玉,嫩芭蕉,红樱桃。他向前倾身,将她手指吮吻干净,舌头薄而热,触感有如羽绒。
  “感谢您,女士。”梅垣口唇翕动,断断续续,声音低浅。白马兰的指尖在他唇角流连,笑着评论道“脸皮薄了,还知道害羞。”
  分明是夜晚太静。梅垣不说话,嗔怨地望她,见她招手,复又依从地偎进她怀里。
  白马兰此刻松懒,很难得的没有骑他。这是场缱绻的情事,一叶小舟被引入她的海域,平波缓进,暖浪迭连。
  对于自己腿间那嗜欲贪欢的小姑娘,白马兰非常熟悉,能征惯战,一把好手,非犄角之势不能餍足。她探手拨开濡湿的肉瓣,动作娴熟地抚慰它,它遂回报以畅然和欢愉。
  狭窄的航道风浪乍起,骤添波澜,梅垣引颈惊喘,眼眸蒙上一层水雾,满面春情。或是感到他款摆的腰肢变得艰涩,白马兰挪身压住他的小腿,梅垣因而止住瑟缩的动作。
  教母正享受这样温吞渐进的快感。她枕靠着曲拱的椅背,勾连的发丝散落如瀑,胸脯起伏,一双卧雁。包容他的花径湿润且高热,随着教母的动作而搐动,愈发绞紧,梅垣不由环抱她的肩,将脸埋在她颈窝里,柔韧的腰身乱扭,呻吟声按耐不住,泄出齿间。
  “嘘。”白马兰将他打颤的臀肉攥在掌心揉捏,层迭的瘀红再度变得肿烫,血肉密织,难舍难分。梅垣忽而涌出两膜泪,吟声后半被掐断在嗓子里,他倦禽般伏在白马兰怀中,呼吸失措,骨鲠在喉,双腿不由自主地夹紧,一个劲儿地乱颤。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白马兰从容自如,幸灾乐祸,还有闲心显摆自己汉语不错。
  “不…不行、我…”梅垣抓住她的肩膀,色若春花的小脸在她胸前压出柔软的弧度,“教母、教母,求求您。我不行、我想…我、可以吗?我…呜…”
  他半天没说出所以然,韧薄的腰身起伏不定,不知是卖力迎合还是快感刺激,被压制得进退两难,饱受磨吮,叫声愈发拔高,含糊不清地哀叫。
  “别浪。”白马兰的嗓音有些哑。梅垣崩溃之余觉得她性感得要命,可怜巴巴地呜咽,鼻音重得有如撒娇。
  情潮涌动至顶峰后涣然冰释,白马兰松开齿关吐出一口长气。她朝起坐了些,仍然深陷情欲泥沼的梅垣被她逐出温柔乡,不依不饶地贴上她,似乎失去了言语的本能,只是拖着长音不断轻哼。他白皙的腰臀蒙上一层月辉,宝色贵重,晃动不休,似雄狐绥绥,一柄玉麈涨成桃李颜色,水光莹润。白马兰看在眼里,将他胸怀搂住,抻腰舒展筋骨,发出一阵清脆的弹响。梅垣趴着她的肩膀,急得要哭。
  “教母,教母——”梅垣终于忆起如何说话,急切地恳求道“Have mercy on me, please. I beg of you.(情怜悯我,求求你。)”
  他总是掐不准时机,不过正好白马兰心情不错,乐于成人之美。梅垣被她翻了个面儿摁在怀里,丝带散落,鱼骨塑身衣滑脱在地,软玉般的腰肢仍然不堪一握。他全无力气,任人施为,两手挽着白马兰的臂膀,明艳的小脸一片潮红,并拢双腿的姿态仿佛未经人事,没来由的淫艳。
  白马兰并未戏弄他很久,实在是因为胳膊被他刮得有些痛。大明星很没出息,湿漉漉地射了自己一身,连脸上都溅到几滴,那之后就没动静了,熨贴地窝在白马兰身边。
  多巴胺逐渐分散,为她的理智让路。梅垣闭着眼,还醒着,呼吸声安稳而平缓。
  海上生明月,夜空中点点繁星,开阳、摇光清晰可辨。他恬静得如同婴儿,白马兰垂眸凝视着他,将手贴上他的脊背轻轻抚摸,鬼使神差地哼起回忆深处的曲调。
  那个时候她还很小,五、六岁的样子。有天晚上她迷糊地醒过来,曼君坐在窗边,轻轻拍着她的腿,给她唱歌。白马兰记不得词,只记得调,很美,很好听,但是很悲伤。当时她很快又睡过去,并没有特别深刻地铭记,只是现在,那样的音律总和遥远的母邦联系在一起,时不时地浮现于她的脑海。
  梅垣缓慢地抬起头,以某种深受撼动的目光望着她。半晌,重又低眉。
  ——这是长恨歌*。
  此情此景,他并不相信白马兰再度施展某种权位心术操控他,他只是意外地窥见普利希家族往事的一角。他与曼君的命线被白马兰捻合在一起,他们惊人得相似。
  这是命运中无解的死局,是前世的孽缘未消。
  ——————————————————
  *文中提及的长恨歌是虚构的性转版,主要写男子一厢情愿、爱而不得,虽然很伤心,还是原谅她。内容依托于上一部作品《偕鸾帐》的故事背景,也算是世界线收束,趁机联动一下,大家看个乐子。
  粗略写了一点:
  玉童积功炼金骨,志定功成辞人寰。铨授真诰升紫府,左云右鹤过天关。德音不瑕穆如兰,奉召随侍娲皇案。虚室镜台清似水,玄关牢锁风月珊。
  传宣赐饮瑶池宴,风吹霞袂领仙班。不期一朝逢良觏,神女登堂揖鹖冠。颂声交作圭和玉,宫车辐辏麟与鸾。云开日上森仪仗,地迥风鸣迎金銮。
  凤箫声动玉壶转,银虬漏浅烛龙还。轻歌曼舞欢未毕,陨星如箭清夜阑。驰隙流年留不住,五云深处月宫寒。细语吹香问神女,甚时重见月华满。
  醉眼流波知是谁?且笑且行掷金盘。萍水相逢浑不记,香腮犹印小唇丹。春喜春恨波心死,情多情转藕丝断。惊鸿去后生离恨,碧空溶溶泪潸潸。
  借问心事鹦鹉前,且自寻思琵琶畔。腰瘦难堪一尺裙,腕细不禁玉连环。泪痕有尽愁无歇,道心不平尘心淡。仙郎有梦娏无情,寄言玉童且休叹。
  神女手挈千熊罴,南疆北界抛血汗。别多会少知奈何,留情容易守情难。丰碑巨刻战功赫,金疮旧痕琥珀斑。丈妇骨重天庙器,郎心私情害万端。
  大致意思是说:德才兼备、冰清玉洁的年轻男子被选入宫帏,庄重肃穆,御前侍奉。某天在庆功宴上见到将军,将军有风采,声势浩大,很有派头,爱了爱了。宫侍动心破戒,在宴会上殷勤侍奉、纵情歌舞。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宴会结束,他又要孤伶伶地回到深宫里去,于是偷偷问将军,月亮什么时候重圆?她们什么时候再相见?将军醉醺醺不知他是谁,只当乐伎,用金盘打赏,走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他的吻痕。宫侍心如死灰,长吁短叹,郁郁寡欢,一天天消瘦。写诗的人要对宫侍说:别唉声叹气的。人家大将军在外征战很辛苦,一时贪欢很正常,她的功德碑超级大,身上的伤痕颜色像琥珀。女人天生是要成为国家栋梁的,怎么能浪费时间跟你谈恋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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