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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诡影重重

  落地窗外阳光和煦,雷耀扬一直坐在原位岿然不动。
  他望着乌鸦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份与车宝山签订的、关于那台午夜幽灵般GT1跑车的合同…嘴角,缓缓抿成一丝冰冷而复杂的直线。
  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印有车宝山名字的那张名片,男人盯着那黑色哑光质地的小物件,目光滞留在那串私人号码上许久…最终,被他用力捏在掌心里,弯折到几近断裂。
  他快速起身,步履沉稳,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径直走向车行最深处那间、由防弹玻璃同合金门构筑的神经中枢———
  进入监控与通讯室,厚重的合金门无声闭合,隔绝了外界的最后一丝杂音。
  室内,只有服务器风扇的低鸣以及屏幕上幽蓝的光芒。
  坏脑正如同精密仪器般,端坐在闪烁的画面分割器前。其中一块CTR监视器上的影像,稳稳定格在车宝山踏入车行的那一瞬间。
  “大佬。”
  见雷耀扬来,同样觉得情势不妙的光头佬立刻起身,声音如同电子合成般平稳无波,但镜片后的眼睛,却捕捉到了对方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彻骨寒意。
  雷耀扬睨了一眼监视器上的人脸,没有太多废话,走到主控台前,将手中那份签着“Shawn Che”的合同副本,“啪”地一下拍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
  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灭口计划失败,新麻烦突然接踵而至,任凭再理智的人,也会有失常的一刻。
  坏脑的目光扫过合同上那个名字,瞳孔深处数据流般的光芒急速闪烁,随即,他听到雷耀扬略带愤怒的声线,咬牙切齿道:
  “这个人,车宝山,或者,Shawn Che…尽快摸清他的底,我要知他是谁!”
  “1997波子911 GT1 Stra?enversion、海湾石油涂装…全港…不、全球有几个人知?又有几个人够胆落订?!有哪条线可以直通到竞赛部高层的台面?!”
  “查死这条线,我要知他背后的「水喉」是谁?!”
  “还有这笔数!”
  雷耀扬的指尖划过支付条款,力道和语气随之加重:
  “现金加瑞士信贷不记名本票!这笔钱从哪里洗出来的?又是从哪里注入?由瑞士信贷哪个经理经手?!”
  “这笔数,几时、点样、经谁的手流到我们这里?!我要这条资金链清清楚楚!查清是哪个「池子」的钱!腥不腥!”
  “蒋天养返港几个月一直未有大动作……车宝山是他带来的?还是……他手上最秘密张牌?还有,给我仔细查蒋天养这几个月的行踪!同谁见过面!尤其是…他同这个车宝山!私底下到底有没有交集!”
  说到这里,男人的双眼依旧死死钉在坏脑脸上:
  “动用所有资源!海外线人、银行内鬼、差人…里面经手的或者收了钱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的是最短时间内,看到这个人的老底!记住———”
  倏然间,雷耀扬的声音压到最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他不是普通客。”
  “他或许是洪兴插过来探路的刀,不然…就是想将东英同洪兴一齐拖落水的鬼!查不清他,我们所有人,睡觉都不敢合眼!明未?!”
  一连串棘手问题抛出,光头佬迎着他那几乎要噬人的视线,觉得背脊渗出一层冷汗。
  坏脑太清楚对方此刻的杀意有多浓烈…他用力点点头,声音平稳,更多了一丝凝重:
  “…明白,大佬。”
  “四十八个钟,一定把初步报告给你。”
  得到这个笃定回答,反常暴躁的雷耀扬终于不吭声。
  他抬手烦躁地捏了捏鼻梁位置,想起方才与车宝山的对峙,越来越觉诡异。
  这种不安定的感觉,事态开始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还有车宝山…这个名字如同一个不祥的诅咒…都让他感到了久违的、却又深入骨髓的危机感。
  雷耀扬盯着监视器上那张脸,血液中涌起一股无穷无尽的愤怒和不安。九龙塘午后的阳光,照不进这间房,更无法驱散车行内弥漫的冰冷与猜忌。
  在那之后过了两天。
  但坏脑的初步报告,就如同一杯温吞水,根本浇不灭雷耀扬心头的焦灼之火。
  电脑屏幕上滚动的数据碎片拼凑出的“车宝山”依旧面目模糊:一个在海外金融圈若隐若现的代号“Shawn Che”,只有几笔流向复杂、最终又消失在离岸群岛迷雾中的资金记录……
  坏脑动用复杂关系的的极限挖掘,也只能勉强拼凑出车宝山的模糊轮廓:
  华尔街对冲基金的幽灵、资金如泥牛入海…
  以及,他与蒋天养存在“非公开接触”的高度可能性。
  “四十八个钟,就只得到这些?!”
  “这扑街……”
  看着眼前“简洁”的调查报告,雷耀扬不禁低声咒骂,指尖烦躁地敲击着桌面。
  车宝山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隐在暗处,吐着信子,随时可能给予致命一击。但时间不等人,尤其是在这回归后各方势力神经紧绷的微妙时刻。
  他需要,一把能撬开铁幕的特制钥匙。
  最终,他的思绪,落在通讯录上一个没有名字、只有一串经过多重加密跳转号码的条目上——Adrian。
  前IRS高级税收犯罪调查专员,因卷入一桩涉及政要的跨国洗钱案“被退休”,后辗转至香港隐居,凭借其洞悉全球资金流动的骇人能力、还有IRS时期积累的庞大灰色人脉以及对“秘密”病态的嗅觉,成为了游走于阴影中的顶级情报掮客。
  他贩卖的不是枪炮,是能让人一夜暴富或身败名裂的信息流。
  代价?
  通常是天文数字,或者…一个足以让他保命的、关于买家的把柄。
  之前为了除掉傻佬泰,他多番辗转找到这个美国佬,现在雷耀扬拨通了那个神秘号码。
  线路经过数次加密跳转,接通后,对面传来一个略显疲惫、带着浓重美式腔调但吐字异常清晰的男声,背景音,是隐约的爵士乐和咖啡机研磨豆子的声响。
  “Hey! Ray, long time no see.”
  “是否又有「税务问题」想要咨询?”
  Adrian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却透着一股洞悉世情的冰冷。
  “Mr.Adrian,我需要买点「税单」。”
  雷耀扬开门见山,沿用圈子里的黑话,直指那些能“清算”一个人的核心机密:
  “目标:Shawn Che,或者车宝山。”
  “这个人刚回香港,我要他的「真实税号」,还有,近五年的全球「应税收入」。”
  听过,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爵士乐慵懒的萨克斯风在流淌。Adrian似乎在快速权衡风险和收益,他咀嚼着这两个名字,颇有兴味地,放下一点诱人的饵料:
  “Shawn Che…车宝山……”
  “洪兴蒋天养养在暗处的那条「金融獒犬」?Ray,这条税单…评级很高,保费自然也很可观。”
  “开价。”
  听到蒋天养的名字与车宝山联系在一起,雷耀扬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和犹豫。
  “美金五位数起跳,预付一半,见货付清。这次我要现金,旧钞,不连号。”
  “地点…九龙城寨旧址旁边那间荣记冰室。后日早上八点,最后一个卡座。”
  Adrian报出一个时间和地点,等待对方答复。
  幸而不再是凌晨在寒风中等待归港的那艘渔船,而是九龙城寨拆除后仅存的、鱼龙混杂的迷宫地带,最适合幽灵交易。
  “成交。”
  雷耀扬斩钉截铁,随即挂断电话。
  钱,他有的是。
  但消除车宝山这个未知威胁,刻不容缓。
  清晨七点五十九分。
  荣记冰室的喧嚣如同浑浊的潮水,油腻煎蛋香与廉价奶茶的甜腻混杂在一起。周围,是穿着汗衫的工人、眼神飘忽的烂仔、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人声鼎沸。
  雷耀扬已经坐在最角落的卡位里,但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他依旧是一身冷峻得体的德式绅装,炭黑色的Loden羊毛西装在廉价塑料椅的映衬下,如同误入市井的普鲁士军官。
  他面前,放着一杯未动过的冒着热气的朱古力。还有一个毫不起眼的旧式运动包搁置在脚边,里面装满鼓鼓囊囊的美金。
  八点整,Adrian准时出现。
  他不再是渔船上的渔民打扮,只是依旧留着络腮胡。洗得泛白的旧夹克下,套着一件皱巴巴的格子衫。今日,鼻梁上还多了副老学究一样的厚厚眼镜,肩上背着一个磨损的邮差包,活脱脱一个落魄的会计员形象。
  只有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偶尔闪过的锐利精光,泄露了他非同寻常的本质。
  鬼佬毫不客气地在雷耀扬对面坐下,熟络地点了一份菠萝油和热鸳鸯。
  “雷生,早晨。”
  Adrian咬了一口菠萝油,碎屑星星点点掉在桌上,声音含糊,却清晰:
  “你要的税单,有眉目了。”
  “不过,这个纳税人的报税记录…做得相当艺术,抹得比CIA线人还干净。”
  男人讲着越来越流利的广东话,从邮差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他推到对方面前,但并未立刻松手。
  雷耀扬意会,面无表情将脚边的运动包轻轻踢到Adrian脚下:
  “Mr. Adrian,请讲重点。我要的是「应缴税款」,不是「避税技巧」。”
  听过他的话,Adrian瞥了桌角下那黑色的运动包,用脚尖勾住包带,这才松开按住文件袋的手,继续啃他的菠萝油:
  “车宝山,真名。”
  “蒋天养早年秘密送往美国的「种子」。”
  “表面身份,是华尔街一家中型对冲基金的量化分析师,业绩…相当亮眼,尤其擅长在金融危机中浑水摸鱼。”
  “IRS盯过他几次,但每次关键证据链都会莫名其妙断裂,或者关键证人改口。手法…专业得不像华尔街,倒像我们IRS内部的老手反侦察。”
  说到这,Adrian的语气,明显带着一丝自嘲的钦佩。
  听罢,雷耀扬打开文件袋,看到里面大量经过处理的文件复印件、模糊的监控截图、加密通讯片段,还有资金流向分析图。
  而这时,鬼佬把压低声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继续说道:
  “重点,在今年七月二日的泰国。”
  “就在索罗斯狙击泰铢、曼谷街头燃烧弹乱飞的那天,根据我朋友截获的部分碎片化通讯,他同蒋天养…当时在策划一件大事——”
  “劫持一架…当日下午从曼谷飞往香港的波音747航班。”
  “因为那架飞机上,有东南亚几个急需跑路的金融大鳄,还有…几位身份敏感的政要家属。”
  这几句话像是天方夜谭,令桌对面的雷耀扬的瞳孔连带着心跳震荡———
  劫机?!
  亚洲金融风暴爆发的核爆点!泰国宣布放弃固定汇率,泰铢自由落体,曼谷街头的燃烧弹与绝望齐飞,整个国家动荡不安…那日下午,曼谷飞往香港的航班…只有一趟波音747……是他耗费大量人脉和重金,将齐诗允送上那架唯一能离开暹罗地狱的航班!
  市井冰室的浑浊,仿佛在瞬间凝固了,连同被蒸腾热气扭曲的空间一起,把他迅速带回了那个世界末日般的时间节点。
  那天,雷耀扬记得太清楚。
  他得知齐诗允安全登机才长舒一口气,原本以为她已脱离险境…没想到兜兜转转,她不仅又折返回曼谷,还在那暴雨和泥泞中,救了他一命……
  就在男人震惊之余,Adrian吸溜了一口热鸳鸯,眼神变得玩味:
  “计划很周密,甚至可以说完美。”
  “利用金融风暴引发的混乱,里应外合,勒索天价赎金。而且头一天,蒋天养同他最信任的这位金融顾问已提前返港,只管坐等收钱。”
  “但是后来…行动失败了。失败得莫名其妙。”
  “因为就在劫机者将飞机折返回曼谷郊区废弃机场没多久,一支本不该在那时出现的特警小队,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在人蛇运送人质的途中展开精准突袭,劫机者措手不及,死伤惨重。”
  “我猜…当时蒋天养肯定暴跳如雷,以为是内部出了叛徒或者警方神勇,但———”
  说到这里,Adrian顿了顿,镜片后的蓝色眼睛锐利地看向雷耀扬,语气变得愈发神秘:
  “我复原了一小段被深层加密删除的指令日志,源头…指向一个临时启用的、加密级别极高的卫星通讯节点。”
  “发送地点…不在曼谷,而是在香港。发送时间,就在飞机折返曼谷郊区废弃机场前的十五分钟。指令内容:是向曼谷警方和机场安保泄露了劫机者的具体位置、装备和行动计划,而且…刻意伪装成匿名线报。”
  听罢,雷耀扬的心猛地一沉———
  香港?蒋天养当时在香港!
  是谁?谁能在蒋天养眼皮底下,精准又无声地出卖他,破坏这次足以震动全球的劫机行动?目的何在?
  面前不修边幅的美国佬仿佛看穿了他的疑问,声音更轻,却如同惊雷:
  “我顺着那个卫星节点反向追踪… 虽然被层层跳转和擦除,但最后的物理接入点有残留痕迹…指向蒋天养当时在维港的某处安全屋。”
  “而当时,唯一和他在一起、有权限接触那个级别通讯设备的人… 只有车宝山。”
  ……车宝山出卖了蒋天养?
  这个认知,在雷耀扬的脑中瞬间炸开!
  本来周密劫机计划,却在关键时刻出了破绽,这举动…实在太匪夷所思,他到底图什么?!后来自己只是听齐诗允说,陈家乐收到电视台秘电所以才能赶赴现场…但他们完全不知,除了告知媒体…车宝山竟还有其他动作………
  “为什么?”
  雷耀扬声音干涩,有种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仿佛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却不敢深想。
  脑中顿然一团乱麻,完全不明白车宝山的“善举”究竟意欲何为。
  Adrian耸耸肩,张嘴吃完最后一口菠萝油:
  “动机不明。内讧?也许是分赃不均?也许是良心发现?或者…还有有更重要的东西在那架飞机上?”
  随即,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雷耀扬,笑容里有种莫名的深意:
  “那架飞机的乘客名单里…不知是恰巧还是怎么,雷太当时,就在那架航班上,死里逃生。”
  轰———!
  听到齐诗允名字的那瞬间,雷耀扬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巨大的信息洪流冲击着他的认知!车宝山…这个神秘的对手,洪兴的金融獒犬…竟然在关键时刻,背叛了蒋天养?破坏了一场惊天劫机…还间接救了他雷耀扬的妻子?!
  这比任何阴谋都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这背后的动机,复杂深沉到令人恐惧!
  见对方不语。Adrian擦掉胡须上的渣滓后站起身,拿起脚边的运动包:
  “雷生,税单的核心部分在这里了。”
  “剩下的,都是些边角料,你自己看。”
  “尾款——”
  他拍了拍鼓囊囊的邮差包,那份量令他十分满意:
  “I got it. Have a nice cooperation,如果下次还有棘手的「税务问题」,欢迎随时Call我。”
  说完,Adrian像个普通的上班族一样,错身挤入冰室嘈杂的人群,在瞬间消失不见。
  雷耀扬独自坐在喧嚣笼罩的角落,手指死死捏着那份厚厚的文件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双眼死死盯着Adrian消失的方向,又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在曼谷风暴中、于香港暗室内按下毁灭键的车宝山。
  所有的线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扭结在一起,非但没有清晰,反而编织成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窒息的谜团。
  雷耀扬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升。
  他拿起那份冰冷的文件袋,起身离开。
  九龙城寨旧址的晨光,落在他一丝不苟的德式绅装上,却驱不散那深嵌入骨髓的冰冷阴影。
  这风暴,比他想象的更加诡谲。
  而那个名叫车宝山的男人,已然从潜在的威胁,变成了一个笼罩在他世界之上的、充满未知与致命诱惑的…深渊。
  命运的齿轮在无声中悄然咬合,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
  所有的暗涌,仿佛都在无声地汇聚、发酵。
  等待着,最终爆裂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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