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遗嘱
门口,怀特递上一份打印的新闻报纸,上面报道了墨西哥联邦局查获九吨可卡因,特警与毒贩在现场发生枪战,死伤惨重。
俩人进了隔壁会议室。
“根据当天的情况,假如双方真的发生了枪战,而其中正是江屿或阿维拉的话,那他们应该是一边开枪射击一边加速逃跑才对。”
说着,怀特从档案袋里抽出一份说明。
“但在案发现场,我们根据弹孔的分布,弹道定位的集中,可以确定所有弹孔都是定位射击形成,这个现象就推翻了墨方公布的结论。”
巴图看着纸上的黑白图片,有两艘船舶成为残骸,另外一艘叁号货轮尾端烧毁半截。
“更为明显的是,我们在船舶的铁板上,找到了多个疑似弹孔的痕迹。从弹痕的集中和角度推断,射击方向不可能从岸上射过来,而是船舱里射击。另外从死亡人员尸体上的角度来分析,可以肯定是遭到了行刑式的四十五度射击,且均为逻国人,身份还未核实。”
如此一说,可以断定是江屿安排运输的船舶。
怀特继续说:“当时极大可能因为墨西哥军方部署匆忙且不严谨,导致毒贩发现异常终止交易,更为了不暴露自己进行无差别剿杀。”
听完,巴图沉声问:“没有主货轮情况?”
“新闻没有详细报道,墨西哥军方暂不透露具体消息,也拒绝我们的人进行搜查。”
“情报网什么消息。”
怀特递上几张照片,是人为处理后的枪战拍摄画面。
“江屿的反侦察力很强,根据推测,他应该是在墨西哥警方对阿维拉进行追击过程中察觉到异常,于是赶在支援到达前杀死了所有警员。”
意料之中,巴图没什么意外。
“墨西哥联邦局顺势拦下了此次大功,公开悬赏逮捕阿维拉,至于江屿……”怀特顿了顿,语气愤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墨西哥军警两方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种种迹象表明,江屿伙同阿维拉进行了庞大的毒品交易,已经严重危害到两个国家。然而墨西哥对其行为并不重视,甚至有意大事化了,足以说明此人背后可能有其它国家的支撑。
故而让巴图困惑的是,既然自己联系的那位联邦局官员开展了行动,那多少会有所收获,可现在却无一点证据线索传来。
“叮铃铃——”
座机铃声中断了巴图的思绪,一旁怀特接起,值班的警员告知有家属和律师要会见江屿。
巴图皱了皱眉,深更半夜哪来的鬼律师,他起身往门外走。
错身之际,怀特急忙叫住他:“长官,颂帕下落不明,您看……”
“先不管。”巴图打断,手握在门把上,“我知道你很担心他,一切等天亮再说。”
怀特只认为律师来不是替江屿应诉,而是已经走完流程来保释把人带走,后面会通过法律合规手段解决问题,合理规避风险。所以他说:“正因为好不容易抓到了人,才得抓紧时间撬开他的口,我可以去审问他。”
撬开他的口。巴图听了好笑,“你有证据证明就是他做的?你问他,他就会承认,就会告诉你颂帕在哪?”
怀特哑口。
巴图无心其他,拧开门把大步走出去,路过审讯室时,就势透过玻璃窗往里看了眼。
男人闭目靠在椅子上,桌上烟盒和打火机保持原位。
还真是悠闲。巴图冷嗤,不知道的还以为警署是他家。
警署大厅,缇娜端坐在沙发等候,身旁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约莫五十来岁。
这人巴图见过,名叫坤蓬,江家的老面孔。
“我来接小屿回家。”缇娜坐着没有起身,倒是旁边人递上一张保释文书。
巴图草草过目,视线落在末尾的盖章,是伯爵的私人印章。
“我父亲因为公公突然倒下很心急,所以才会插手警方的工作。”缇娜微笑,“小屿出来前,有些事得让他先知道。”
说完她站起身,理了理旗袍上的褶皱。
“江夫人。”坤蓬往前一步,“你在这候着就行。”
缇娜微微一愣,看了眼巴图后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从头到尾,他们没有所谓的客套,也没有要商量的意思,而是直接下达放人的命令。
巴图也了然,一言不发领着坤蓬到了审讯室。
昏暗的灯光下,听到开门声江屿睁开眼,笑着看进来的人,话却是对门口的巴图说:“看来是我赢了。”
巴图不语,进到旁边观察室带上耳麦,透过单向玻璃看见坤蓬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
“小屿多年不见,变化挺大。”
“蓬叔,您倒是一点变化也没有。”江屿正欲起身,那份文件放在桌上换了个位置,推到面前。
“客套话就不说了。”坤蓬直入主题:“江老先生做了财产公证,前段时间遗嘱内容有所调整。”
江屿坐了回去,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文字瞬间看得他头疼。
“江氏51%股权由信托基金代管,你仅享有分红权,处置权归信托委员会。在你结婚生子前,每月能支取两百万生活费,大额支出需信托委员会审批。”坤蓬看着对面那张紧皱眉心的脸,“简单来说,你没有实际继承权。”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骤变。
坤蓬接着说:“根据补充条款,如果在此期间你出现任何违法犯罪记录,所有权益将自动转归江夫人持有。”
“缇娜?”江屿笑了,“遗嘱什么时候立的。”
“大诚去世那天。”坤蓬替其翻开页面,取下领口的钢笔,“签字吧。”
江屿盯着公证处的钢印,更正日期正巧是父亲应允他经手的第二天,而遗嘱附录藏着极其不合理的条款——
若江怀之在遗嘱生效后发生意外,医疗授权自动转移至缇娜·温,其儿子江屿名下所有产权自动转为代管状态,由温氏家族指定代理人行使实际控制权。
摆明了针对,一条“违法犯罪”,足以让其它条款全部作废。
江屿盯着他手中钢笔,不为所动:“蓬叔,你跟在我父亲身边几十年,他什么样的性格你比我更清楚,这份遗嘱——”
他突然不用敬语,坤蓬不动声色扫了眼墙角的监控,“有两个不省心的儿子,江老这一生怕是连闭眼都难安稳。”
被打断江屿也不恼,只是听了这话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虽没询问,但坤蓬瞧出了那份担忧,欣慰之余清楚他不可能签字,于是说:“听到你出事的消息,他老人家一时没撑住,医生现在正在抢救。”
昨儿个还好端端的通着电话,江屿不信父亲承受能力如此差。他自然不疑坤蓬,然而自己恰巧冠上一个无关痛痒的走私罪被扣押,恰巧这时候当家的病危,遗嘱变更,股权受限,明目张胆写下江家的东西给到外人手里,很难让人不联想是某些人早就为此做好了准备。
一环扣一环,不留半点喘息机会。
“病危通知书已经由缇娜签字。”坤蓬拧开笔帽,将钢笔放在文件旁,“我想你应该会见一面。”
意思明了,不签,今晚出不去。江屿伸出右手,突然想到什么,无视那支钢笔将文件翻至第一页,然后耐心看了起来。
除了生意与财产分割,跟着江怀之的亲信进行了利益划分,就连鲜少往来的九州亲戚也有受益。这些说起来还情有可原,但有一个外人——
巴图看不到纸上内容,不过透过他们的对话,大抵能猜出什么情况,在对面安静下来时不由深思起来。
伯爵的算盘打得很清楚,不会容忍一个操控东南亚最大毒品链的人活着,更不会让一个无法掌控的人继承那富可敌国的权力和财力。
所以伯爵早有计划弄死江怀之,将其一切占为己有。江屿倘若在墨西哥意外死亡或被捕那便最好,如若回来,也定会被曝尸街头。
缇娜到来,本意味着事情尘埃落定,却多出个坤蓬。巴图想,无论身处何等高位,行事总需名正言顺。
即便伯爵夺了江怀之的,背后有人不服也是枉然,这才让坤蓬送来那份漏洞百出的遗嘱,想必交换条件是其儿子能清白安全的回家。
念及此,巴图整日高悬的心终于落地,再不济他们还有后手。此时耳麦传来沙沙声响,他回过神来,定睛看向玻璃内。
一时不知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男人面色平平地拿过钢笔,在纸上签下歪歪扭扭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