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

  准备启程离开复阳城的前一天夜里，瞿慧身边的婆子来了一趟，说是要把答应给贵人的东西给了。
  岁岁看着手边那一摞的房契地契，粗算下来，其实也远没到五万金的数额，撑死叁万金不到。
  “你家大夫人呢？”岁岁一手压着那摞契书，淡声问。
  那婆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答话时却还忍不住苦意道:“回贵人的话，我家夫人这两日把能交的房契地契都收整出来，实在是这些年经营不善，没有别的东西再能给了，只凑出这么些来。大夫人头疾愈发厉害，已经到了难以起身的地步。”
  “都给我了，你家大夫人往后怎么过？”岁岁继续问。
  “大夫人说，自觉时日无多，一来答应过以五万金作为交换替死去的二公子讨个公道，二来，即便是留着些什么，无非是便宜了仇人。大夫人还说，明日一早，贵人就能安排人去收陶府的那套宅子了。”婆子说着眼泪就砸到了地上。
  岁岁听得眼皮微跳。
  “怎么个意思？”
  “老奴是送了大夫人最后一程才来的，来前大夫人说了，她得带着那狼心狗肺的，去地下给瞿老太爷和瞿少爷叩头谢罪。”
  岁岁好半晌没说话，最后挥挥手让那婆子走了。
  王万福那边也是提前得了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给自家表姨姐和表姐夫收尸。岁岁就正好让他往后替自己经营起瞿慧赠与她的铺面田庄，王万福自然是一百个心甘情愿。
  “你好好干，若是日后有功，你家大公子也定能心想事成。”岁岁上马车后撂下这句话给王万福，竟让他呆了片刻，而后语无伦次地磕头谢恩。
  马车往前行进，知蝉甚有兴致地推开一些车窗，向外张望了会儿，然后道:“奴婢见那陶铃同她姨娘被人从陶府赶出来了，哦不对，其实应该是原本的瞿府，现在都是主子的了。”
  岁岁“嗯”了一声。
  知蝉继续道:“这会儿那陶铃又去王家二公子面前哭哭啼啼，奴婢瞧着，那王家二公子又不忍心了。”
  “世上男子可不都是喜欢这样柔弱可怜的。”岁岁无意之间的一句话，倒叫沉握瑜多了心道:“我不喜欢，也不是世上所有男子都如陈煜或者王家二公子一般。”
  岁岁娇嗔地睨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最喜欢我这样的。”
  沉握瑜挑眉一笑，默认了她的话。
  马车一路往最近的驿站赶，但今日日头不好，还没等到驿站前，天就开始下了场大雨。
  等到了驿站，岁岁自己在沉握瑜撑的油纸伞下，一路小跑进驿站里，向外看着文墨一边撑伞一边扶着玉郎君从马车里下来，手忙脚乱，却也没人去帮扶一把，以至于玉郎君半边身子都湿透了，显得格外狼狈叫人心生不忍。
  岁岁刚跨出去一步，安康就叁步并两步，笑容和善地架住玉郎君左边胳膊道:“这奴才也太不中用了，就连照顾郎君的事都做不好，等去了遵郡，找个地方卖了就是，往后换个得心趁手的好奴才才是最重要的。”
  玉郎君感受到自己胳膊那儿有些钝痛，可他偏偏不表现出任何不满，还要对岁岁道一声:“都怪我，总也不恢复，老要叫你分出心来担心我。只是……文墨是从前当奴才被挑剩下的，我不忍心他成日里受欺负，才叫他来我身边伺候。我也知道他是不够伶俐，但却也是为数不多真心待我的。”说着他低下头去，又自怨自艾起来。
  岁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对安康道:“你说你没事惹他伤心做什么，罚你去给他收整一下住处再回来伺候。”
  安康动作一僵，脸上那虚伪的面具差点儿出现裂纹。
  沉握瑜虽然心里也不喜玉郎君，但不妨碍他因为难得一见安康吃瘪的样子暗爽了一把。